院子里铺着现磨水磨石,房子大概有七八间,每间都是超大的窗户,镶着大眼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白斌推开一间屋子的门,手向屋里比划了一下:“舅舅进屋吧!”
陈子荣满怀忐忑和敬畏踏进了门槛,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看到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边吃饭,他也看到了姐姐。
姐姐的变化很大,由一个朴素的农家少女,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都市少妇。
他情不自禁地轻呼一声:“姐!”
他一进门,全家人都停止了吃饭,一齐把目光投向他,这时听到他叫姐,又一齐把目光投向陈丽梅。
陈丽梅立刻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子荣,你怎么来了?”
她身边坐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身材魁梧的,微胖的男人,疑惑地望着她:“这谁啊?”
陈丽梅说:“我弟弟。”
那个男人说:“你家人不是全死光了吗?你不是你大舅养大的吗?这咋突然冒出个弟弟来?”
陈丽梅尴尬地笑了笑:“是叔伯弟弟,叫陈子荣。”
陈子荣心中一痛,双胞胎姐弟,终于还是被现实在中间加了个“叔伯”的修饰语,血脉亲情被这个修饰语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也许有一天,这个修饰语会连同这份亲情,彻底被时光掩埋。
不过,那个男人倒很好客,也很豪放,冲陈子荣招了招手,笑道:“原来是小舅子啊,管球他叔伯还是两姨姑舅呢,沾点亲就比外人强!快过来跟姐夫喝两杯!——丽梅,把咱家的茅台拿出来!”
不速之客陈子荣,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优待,迷迷瞪瞪地入了席。
这时他看到,姐姐紧张的神色松弛了下来。
陈丽梅的丈夫名叫白伟志,是镇上的名人,他出名一是因为有钱,二是因为交游广阔,全镇几百号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市里和外地,也有很多认识人;三是因为狠。
这和他的职业有关,他是做融资放贷生意的,什么人都能接触到,不狠办不成事。
在聊天中得知,白伟志和前妻生了两个孩子。
老大是女孩,名叫白文,已经上班了,住在市里的职工公寓。
老二是男孩,名叫白武,现在在沈甸中学复读,他似乎很嫌弃陈子荣,时不时地瞅他一眼,目光里满是厌恶。
白伟志和陈丽梅又生了一男一女,女孩九岁,名叫白真;男孩七岁,名叫白双,他们是陈子荣的亲外甥。
他们对陈子荣也很不友好,陈子荣本想以舅舅的身份亲近亲近两个孩子,他摸了摸白真的头,被她一把推开,还骂了他一句“有病”。
还有一个就是白斌,是捡来的。
其实,陈子荣一进这个家的门就察觉到了,全家人对白斌都充满了敌意,呼来喝去的,连同年幼的白真和白双也是如此,连同陈丽梅也是如此。
他们不停地指使白斌,这个让他倒水,那个让他盛饭,白斌吃了短短十来分钟的饭,中途离座四五次。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白斌又默默地收拾桌子,洗锅涮碗。
陈子荣不由联想到了自己,他在那个家,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待遇?
或许他连白斌都不如,至少他们没给白斌喂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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