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想起十年前的那个秋天。
有天下午,十岁的许清涯放学回来,笑嘻嘻地说:“爸爸,我被武飞龙扇了一个耳光。”
那段时间,武家正在向许国庆逼债,许国庆疲于应付,听到女儿这么说,知道是武家人迁怒到女儿身上了。
但他又纳闷,被人打了一个耳光,怎么高兴得像得了奖似的?被打傻了吗?
许清涯马上解答了他的疑问:“然后赵小禹就把武飞龙揍了一顿,还把武飞龙扔进了闸洞里,把我高兴的。”
许国庆一听,坏了,赵小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了,武家岂是好惹的?他能打过武飞龙,能打过武家那群狼吗?
果然,第二天,许清涯放学回来,难过地说:“武耀宗打了赵小禹,按在地上打了好长时间,打得脸都肿了,嘴都出血了,武耀宗走后,我去和赵小禹说话,他不理我,还骂我‘关你屁事’……”
许国庆安慰她:“赵小禹知道不是武家人的对手,所以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怕连累你。”
第三天,许清涯回来说:“赵小禹没去上学,他一定被打坏了,我要去给他送糖吃!”
许国庆拉住女儿没让去,他那时自身难保,因为替王翠萍寄信的事,因为烧麦子的事,武家人一直恨着赵小禹,谁家和赵家走得近,谁就是武家的敌人。
那几天,武家逼得他越发紧了,简直要人命,甚至要让许清涯给他家做童养媳,他实在没办法,于是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举家逃离了新建队。
行李装到车上时,许清涯说:“我要去跟赵小禹说一声!”
许国庆还是没让她去,他们这是逃命,不是乔迁,一旦让武家的狗腿子看到,就走不了了。
后来回到瓷都老家安定下来,许国庆卖瓷器挣了点钱,就想通过邮局汇款先把赵家的葵花款结了,赵大顺不在了,赵天尧老了,还不自量力地从孙桂香家搬了出来,赵家太难了。
许清涯听说后,问他:“爸爸,我能给赵小禹写封信吗?”
许国庆同意了。
那几天,许清涯忙着写信,忙着画画,忙着制作枫叶标本,一个人乐得嘻嘻哈哈。
信和汇款寄出去以后,迟迟没有回音,许清涯天天往邮局跑,每次都失望而归。
后来,汇款单因为过了期限没人取被退了回来,许国庆当时以为是赵天尧去世了,许清涯吓得面如土色,喃喃地说:“那赵小禹一定也死了……”
那段时间,许清涯难过极了,从小会笑不会哭的她,哭得哇哇的,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那时许国庆也无法确定赵小禹是否还在人世,他们离开时,赵小禹确实重伤未愈,在那个蛮荒之地,一切皆有可能。
他不想让女儿难过,就骗她说,他打听到了,赵小禹的伤很快痊愈了,许清涯这才转忧为喜。
苍天有眼,孩子没死,还活得很好,曾经那棵被人踩在脚下的野草,经过十年的风雨飘摇,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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