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陈慧就决定,不去念了。
等看完所有的资料后,她就更佩服自己这个英明的决定,果然念不起。
她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父母看,两人都不表态,父亲吧嗒吧嗒不停地抽烟,不时地喊骂几声地下那只无辜的猫,害得那只猫惊慌失措又一头雾水,喵喵地直抗议。
六哥陈子云低声嘀咕道:“都二十了,念出来多大了,还不如早点去赵小禹的公司上班呢。”
母亲丁俊仙流了一顿泪,做出一个更英明的决定:“你跟那四个哥哥商量商量,看他们供你不?”
农村人不关心国家大事,只关心村里发生的事,油盐酱醋远比中东石油更重要,陈慧考上大学的消息,当天下午就传遍了前进四队的角角落落。
无所消遣的农村人,凭借着自己坐井观天的见识和天马行空的想象,怀着善意或恶意揣测着陈慧的前途,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有的说:“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
有的却说:“那种学校花钱就能上,根本不看成绩,这回可要把老陈往死路上逼啊!”
对于别人家的事,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坏的一种可能,慢慢地,两种说法就统一成了后一种可能,他们再看到陈慧时,眼神中就透着一种嘲笑和怜悯的眼神,好像陈慧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好在陈慧根本不在乎这些,对他们的议论和眼神完全无视,如果她像两年前那个女孩那么脆弱的话,可能也会选择轻生。
那个女孩名叫杜梅,比陈慧大几岁,九十年代初跑到深圳打工,两年后回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说她在深圳开了个理发馆,生意还不错,一度是陈慧的偶像。
杜梅每年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要给家里人买各种各样新潮的衣服,她爸老杜就穿着这些新衣服在村里显摆,惹得村里人阵阵夸赞和艳羡。
陈慧问过杜梅:“我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能不能跟你去深圳?”
杜梅说:“可以啊,你就跟着我学理发,到时候自己开个店,比种地强一万倍!你也可以到工厂打工,现在的深圳遍地黄金,只要肯付出辛苦,就不怕挣不到钱;脑子稍微活套点,挣钱就像捡钱似的!你现在犹犹豫豫的,等你在那里待上两年,八匹马也拉不回你来,根本没法比!”
但不知从何时起,舆论风向转变了,前进四队几乎所有的人都形成一个共识,杜梅在深圳的职业是鸡,每天要陪几十个男人睡觉,理发馆只是掩护,卖淫才是主业,言之凿凿,毋庸置疑。
陈永文也经常和老伴说起杜梅,一口一个“小卖x”,并以此教育陈慧:“你千万别学她,咱们就是穷死,也不能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
当时陈慧暗叫一声好险,幸亏她知道得及时,不然被杜梅骗到深圳,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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