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摇摇头:“不知道,农村人有时也聊这个话题,有人说是人们为了种地,拼命地挖呀挖,铲啊铲的,把这些草都连根铲除了;有人说是农药、化肥这些东西破坏了土壤。”
赵筱雨悲悯的叹口气。
赵小禹指着河中间那个圆形建筑问:“知道那个涵管是干什么用的不?”
赵筱雨摇头。
赵小禹说:“那时队里准备通电,要从河对面的十三连接火,可是河面太宽,中间必须要栽两根杆子,我爸领着十几个村民,划着那艘破木船,拉着涵管,水泥,石头,砂子,要在河中间建两个基座,然后栽杆子,只建好一个,建第二个时,船超重了,倾斜了,我爸跳进水里,把船扳正,他不会水……船上的人得救了,我爸却躺在了南面的红柳林里。”
刚止住眼泪的赵筱雨又流下了泪,握了握赵小禹的手,轻声说:“你爸和你爷爷都是英雄。”
赵小禹苦笑一声:“英雄又能怎样?我爸死后,上面派来专业的施工队,更改了线路,那年冬天,村子亮了,我家却黑了。那年是许叔领着一群人帮我家收的秋,第二年,许叔被武家人逼走了,就再没人记得我爸这个英雄了。他用一条命,换了一年的好名声,永垂不朽就骗傻子的,以后队里的人照样欺负我们,有钱人和有权人,照样还是恶人的狗腿子。老天也不开眼,一场大雪压塌了我家的房子,我和爷爷被埋了一夜。”
“那个许叔,就是瓷都酒瓶厂的许老板吗?”赵筱雨问。
“嗯。”赵小禹点点头,“我宁愿那些失踪的花花草草,那些不知名的鸟儿,还有青蛙,知了,都去陪我爸了,不然他也太孤独了,所以我想做流氓,流氓永远不会孤独。三等流氓是坏人,就像我;二等流氓是恶人,就像武家人;一等流氓是有钱人,就像我们队的秦富忠;特等流氓是有权人,就像我们队的秦富仓,他是建设村的村长。三十六计,不如为官一计。”
“别这么说自己,”赵筱雨安慰道,“你不是流氓,也不是坏人,你是英雄的后代。我再也不骂你流氓了,如果再骂,那我就是女流氓。”
赵小禹笑笑,舒了口气:“这回该你说了吧,和我爷爷谈了什么?”
赵筱雨推开赵天尧的房门,赵天尧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发呆,拐杖立在一边,手里举着烟袋,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
烟袋损断线,壁虎残缺不全;烟锅里冒着烟,他却半天不吸一口。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笼罩在阴影里,仿佛一半是他可歌可泣的英雄伟业,另一半是无人知晓的悲伤记忆。
除了西厢房的客厅,只有他的房间里有沙发,是当年胡明乐请木匠特意为他制作的,已很破旧,扶手上打着几块补丁。
“娃娃,坐!”赵天尧欠了欠身,似乎想让座,但是身体有点不听使唤。
赵筱雨急忙过去按住他的肩,待他重新坐好后,倚着炕棱站在旁边。
赵天尧抽了一口烟,在地上磕掉烟灰,又续了一锅,抽了两口,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问:“你是小禹的对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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