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内袅袅香烟飘出,观音像前的主仆二人,神色逐渐焦急,等待是漫长的煎熬,煎熬过后……谁也没法保证结果如人所愿。
见宜修眉宇间阴郁渐显,绣夏将声音压到了极低,说道:“主子放心,李嬷嬷已然去接孙儿了,很快就会到的,咱们的小阿哥们一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宜修眉心微动,缓缓道:“只要那孩子无碍,本福晋就能彻底安心,让江福海准备下。”
“一旦确认无误,就立马给舅舅他们传信,一定要在月底前,把牛痘之事‘自然而然’地捅到皇阿玛面前,为三月初五的万寿节,添几分祥瑞之气!”
绣夏起身给门外的二人传话,又跪在观音像前默默诵经,弘晖阿哥是主子的命根子,种痘……一定得有好消息,否则,主子只怕会疯魔!
良久,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期待之人。
满头白雪的李嬷嬷,疾步拉着孙子从小路抄近道赶往长乐院。
一路上叮嘱五岁的孙儿,“志泽啊,记得奶奶叫你的那些话,到了主子跟前一定要好生应对,咱们家的前程,就看你今儿在福晋面前的表现了,知道吗?”
志泽微黑的脸色浮起一抹坚定之色,正声道:“奶奶放心,孙儿一定不辜负您,也不辜负全家的期盼!”
志泽自出生起,就承载着李嬷嬷一家的期盼——
只要志泽能入宜修的眼,成为小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或是伴读,将来最差也会是阿哥身边的管事,若是争气些,入仕做官也不是没可能的。
志泽也很争气,从会说话起就学规矩、练礼仪,样样都表现的很出色,李嬷嬷见状一有空就回家,把府上能说的事儿都说了,告诫他主子面前要如何答话,反复强调表忠心、知进退的重要性。
知晓宜修对弘晖阿哥种痘的担忧,李嬷嬷在征得家人及志泽本人同意后,一狠心把孙子送去了承德,要的就是一个露面的机会。
她是宜修的奶嬷嬷没错,可情分,用一次就减一分,为了儿孙的将来,也为了志泽能在宜修面前站稳脚跟,博一次是必要的。整整五年……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未时二刻左右,剪秋小声通报,李嬷嬷祖孙来了。
宜修立刻让绣夏上奶茶、奶糕,把炭火烧旺些,自己念了一句佛后,起身坐在榻边。
李嬷嬷先带着孙子围在炭盆前,化了身上的雪水,没了寒气才领着孙子弓着身子走到宜修跟前,弯了膝盖给宜修行了个正经的福礼,肃穆道:“主子,老奴回来了。”行完礼,便立在宜修身边,不再言语,眼神看向孙儿,却是浓浓的期盼与担忧。
志泽麻溜地打了个千儿,跪地行礼,“奴才志泽,给福晋主子请安。”
男孩五岁出头,举止却很有规矩,没有东张西望,也不怯生,浅色素净的精锻棉袄,令宜修眼前一亮,一挥手示意他起来,“起来吧,过来让本福晋瞧瞧。”
志泽抬头看了眼宜修,瞬间又低眉,弓着身子立在宜修跟前。
宜修温言道:“喝口奶茶,润下嗓子再说话。”
志泽乖顺地接过剪秋收礼的奶茶,抿了一小口,稚气的面孔浮起正色,咬字清晰地道:“承德那儿的大舅姥爷,和七位大夫,先后给附近三个庄子的人种了牛痘,只有个七十三岁的病重老人没挺过去了,其余都没事儿,大夫们说牛痘比人痘强,能十种十存。”
宜修看着这个小少年,默了默,微不可察叹息:“那老人家的身后事儿,可有安排好?三个庄子都接了痘,动静太大了些。”
志泽想了想,沉声道:“大舅姥爷让所有人都签了契,接种成功与否,都有银钱领、田契给,大家伙儿都瞒的紧,生怕田地没了。”
宜修挑了挑眉,挥手招他走近些,志泽极为配合地伸出左手,用力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有一个豆大的疤痕。
这次宜修笑了,摸摸小人儿的脑袋,柔声追问,“种痘后可有发热?痛不痛?”
志泽摇摇头,仔细述说了种痘的情景,从染了天花的牛身上取痘痂,由大夫们一番操作后,孩子们接种后,依次前往一个干净的小屋。
小屋窗户、大门都用黑色、红色两种毡子围住,不能见日、月、星三光。小屋边上村民们设堂供奉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药王、药圣、城隍、土地等,求得神灵的保佑。
他在屋子里待了两天,期间身上有点痒,但他牢记大夫的话没有用力抓挠,又睡了一天,期间喝了些大夫说的清火退热的药汤。出来后大夫们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成功“出花”。
宜修闻言,一把抱住志泽,口中喃喃道:“大舅他们成功了,真的成功了,绣夏快,快去给江福海传话。”
绣夏高兴地快步跑了出去,剪秋也抹着泪,连声宽慰宜修,“主子,这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您别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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