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古云分茫,暮色渐湛灰缥,落叶黯洒晴岚。
寒月的黄昏,落日余晖下日光甚是柔和,洒在长乐院窗边,与香炉内袅袅青烟交相辉映,颇有温和之感而心生欢喜。
宜修饶有兴致地在窗边下棋,迎着寒风笑迎现下雍郡王府第一幕僚——戴铎。
戴铎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原先只是一名家奴,因会察言观色、揣摩主子的心思,还有一点小聪明,又经常替胤禛出些主意,才从奴才一步步转型为颇受倚重的幕僚。
当然,他也有很多缺点和优点,贪财却不好色,极其爱重夫人和孩子,素有急智可又出言直白……致命的缺点在于善于出谋却不善谋身,以至于赤裸裸地揭穿胤禛对帝王之位的野心,更甚者直接戳穿胤禛在夺嫡期间所装出与世无争的样子。
胤禛越是与其接触,越将他视作“杨修”,对他的忌惮之心越来越大,也正是戴铎“可怜智士不见机”,使之成为胤禛上台后第一个倒下的功臣。
然而,前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戴铎都是胤禛夺嫡前期的首要幕僚,直至邬思道出现,戴铎才退居二线。相较于邬思道,宜修更喜欢戴铎,不为别的,只因邬思道滑不溜秋,戴铎却聪明又直白,且私心重,极好拉拢。
戴铎在高无庸的引路下,故作镇定地踏入朝晖堂,瞧见屏风后的身影,立马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福晋请安。”
“起磕吧!”宜修打量了眼戴铎,看着才三十岁出头,浅色素净的长袍,面容不算隽秀,却也顺眼,就是那双眸子过于灵动,一瞧就是个机灵的。确定此人还是前世记忆中的模样,笑着让人坐下。
“嗻!”戴铎能把准胤禛的心思,却不敢揣摩福晋的。一则福晋素来守规矩,从来不曾召见过前院人,上回写折子也是高无庸传的话,这突然间召见,令戴铎心中打鼓,甚是不安;二则往日从爷的言语中就发现,福晋地位极为稳固,要真因为自己在外头打着雍郡王府的名头捞钱之事要责罚自己,那……府上还真谁也救不了他。
顷刻寂静后,宜修抬眸问道:“京城内外,你有何看法?”
戴铎内心一松,原来不是要料理自己,喟叹一声,连忙答话:“自陛下西巡,整个京城内松外紧。平民百姓还好,可显贵之家,基本上只能进不能出。府外‘蛇虫鼠蚁’多了不少,福晋可是担忧这些?”
说罢,高无庸便被绣夏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宜修却看着戴铎,抬起茶盏,淡淡道:“贵妃来信,让本福晋紧闭府门不出,可爷哪儿半点消息没有,本福晋着实心慌啊!”
戴铎弓着身子,眼珠一转,沉声道:“福晋,有好消息来并不意味着爷处境就好。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紧闭府门,贵妃娘娘有所担忧出此主意,乃是事出有因,可……并不符合实际。福晋,京城局势如此,说明爷在江南动作不小,引起了各方关注,咱们得帮爷一把,搅乱这京城的水。”
不愧是第一谋士,这脑子转的就是快,仅凭刚刚的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胤禛在江南的处境。点了点头,宜修心喜面淡,“时局易变,浑水方能搅乱局势,便于爷进一步动作,是这个意思?”
戴铎见宜修听进自己的话,连忙解释道,“正是。福晋,咱们得想法子,转移京城这群‘蛇虫鼠蚁’对江南的关注。之前您办的宴会就不错,至少,八福晋来之后,暗中的‘毒蛇’有一只已经退缩了。”
“八弟和爷素来不和,暗中关注也正常。”宜修叹了口气,感叹道:“看样子,本福晋往后还得多跟八弟妹来往,让他投鼠忌器。听你的意思,府上还得多多热闹几次,转移转移各方目光?”
戴铎点头称是,又出主意,“福晋,前两日的宴会,几个格格传出美名,不少勋贵之家对此心生向往。您可以把这种宴会再扩大些,最好借着太子妃、惠妃的名头,办一场盛大到惊动整个京城的宴会,如以庆祝太后千秋为名,办个祈福宴或是大法会,下帖子抬高门槛,又挑拨各方关系……”
“届时,京城内外所有达官显贵家中的女眷,必定会蜂拥而至,又互相看不过眼。大臣们的后院少不了争执的同时,大臣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恶化,一地鸡毛之下,他们就算再关注江南、西巡动态,又能有多少精力处理呢?”
“府外那群见不得光的蛇虫鼠蚁,自会一哄而散!再者,福晋这宴席一开,来往的显贵女眷越多,隐于暗处的那群毒蛇,顾忌就越多……”
“……”
戴铎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直接将其中厉害一一阐述,语气虽不凌厉,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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