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住在军营,每天除了带着岑福翻阅账本,便是四处看看士兵的状态和日常生活、训练,一晃便是半个月。
“大人,这殷正山太不像话了,大人是奉皇命来此,他竟然将大人扔在军营便不管不问了,就连饮食也如普通士兵一般,”
陆绎见岑福愤愤不平的样子,笑了,“怎么?你来查人家,还指望人家如何好好待你?”
“可起码要装一装样子,面子上终究要顾一顾的吧?”
“那我请问岑千户,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待我?”
“我?”岑福犹豫了下,噤了噤鼻子,“这我倒是没想过,”
“你犹豫了,说明在这件事上,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抵触,这是人之常情,”
“大人,殷正山在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十年之久,军饷及其它往来账目如此之多,我们怕不是要看上一个月,”
陆绎看了一眼岑福,笑道,“是看烦了?还是不想看了?”
“没,没有,”岑福嘿嘿笑了几声,“大人,就是这半个月以来风平浪静,这种日子却是从来没有过,”
陆绎笑着呼了一口气,“怎么?每日里打打杀杀、提审犯人才是你习惯的?”
岑福眼睛放空,悠悠说了一句,“大人,若有一间房、一片田、一个妻、几个娃,哪怕吃糠咽菜,岑福也是愿意的,”
“好,有愿望是好的,不过吃糠咽菜倒不至于,如若将妻儿置于如此田地,那你还不如喝口风噎死得了,”
“大,大人,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好,我们出去走走,找士兵们唠唠,”陆绎说完,合上账簿,站起身,左右抻了几下。
岑福又一噤鼻子,“大人,我们日日接触士兵,除了来送一日三餐的士兵,说上一句“大人慢用”,还有哪个士兵理过我们?那殷正山定是事先作了交待,想从士兵嘴里探听什么,怕是不成,”
“我也没想从士兵嘴里探听什么,但今日我们便是不问,也能听到些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
陆绎瞟了一眼账簿,伸手在岑福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说你一天天的都看什么了?”
岑福摸着脑袋,揉了几下,恍然大悟,“大人,我知道了,今日是发军饷的日子,”
陆绎已经掀了帘子走出去了,岑福急忙跟上。
士兵刚刚操练完,皆是满头大汗,可人人面上却都有一丝兴奋之色,顾不得抹了汗,便跑去站队领军饷。
陆绎和岑福站在不远处看着,士兵们拿到军饷后满脸的兴奋都化成了唉声叹气,三个一群四个一簇的议论纷纷。
“兄弟,这个月又是这么点儿?”
“可不是?我们一天天拼死拼活的,给的钱越来越少,我老娘生病,常年吃药,这点银子够干什么的呀?”
“我娘说,在邻村给我相了一个姑娘,可月月发这么点钱,我还怎么讨婆娘?”
“你就知道想婆娘,你也不想想,咱们的军饷都哪里去了?每个月都逐渐减少,这么下去,哪一天若是不一个子都不发了呢?别说我们自己了,我们家人都活不下去了,”
“算了,你们若是不能改变这种状况,就别发牢骚了,军饷不够用,咱们想别的辙呗,没钱娶婆娘,便搞个临时的也好哇,哈哈哈……”
几个士兵说着哈哈笑起来,一抬头看到陆绎和岑福,立刻止住了笑声,绕开走了。
陆绎和岑福回到自己账内。
陆绎坐下,见岑福站着不动,一脸怒色,便皱了皱眉,一抬下巴,“坐下吧,愣那干什么?”
“大人,您可还记得那天在茶楼小二所说的话?”
“记得,”
“大人,今日听这些士兵说话,便很明了了,士兵们军饷被克扣,手上的钱越来越少,自然就会去抢老百姓的,没钱娶婆娘,也就去祸害百姓家的姑娘,这些士兵也是有家人的,家人也是老百姓,他们这种行为和那些强盗有什么不同?”
陆绎哼了一声,“你气成这样有用吗?坐下,”
“大人,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士兵会有战斗力?”
“殷正山来此任总督十余年,逐倭寇,平叛乱,军功累累,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在发展地方经济上也有卓越的才能,这样有能力的人,是容易受人拥戴的,尤其在危急时刻,”陆绎顿了顿,又说道,“反而他的贪,在下属和士兵眼里成了常态,下属胡作非为,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便是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罢了,”
陆绎和岑福习惯了早起练一阵功夫,在军营亦是如此。这日晨间,陆绎和岑福刚刚收了势,便听得有女子哭着呼叫“救命”的声音传来。
岑福看向陆绎,“大人?”
“走,去看看,”
两人顺着声音寻去,便看见三个士兵正拽了一个女子往帐蓬里推,女子拼命挣扎着,连连哭喊着“救命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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