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快一半了,突然门开了。
大家齐刷刷站成人墙挡住那个破洞,虽然屋子里漆黑一片,但是大门口的马灯发出微弱的黄光透过破门溜进来一点点光亮也使他们心惊肉跳。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那微弱昏暗的黄光一下进来一大片,大家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慕容良和一个端着一个破木头箱子的士兵进来了,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而声音也被哗哗的雨声掩住一半。同样,慕容良也看不清屋里人的表情,两天的时间他早已熟悉这里所有人的位置,他冲着塔斯哈坐的位置走了过来。
人们顿时紧张起来,塔斯哈的身后就是那个破洞,剩下的人紧张的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多亏慕容良走到半截站住了,屋子中间的一个水坑使他厌恶的退了回来,白天他看见过那里飘着几个已经散开的粪球。还好,是牲口的粪便,如果是这群人的……他恶心的又退回门口。
“你们怎么都站着?”站在背光处的他冲着那一排人问。他能不能听到从那个破洞传进来的雨声,塔斯哈不得而知。
“地下全是泥,屋顶漏的太厉害了。”刚才紧挨塔斯哈的那个年轻人说。
慕容良没有说话,停顿一下他说:“刚才佐佐木队长说,天亮如果你们中间还没人承认杀了山本队长,那么大家都陪着山本队长一起火化。”
大家全都沉默着,慕容良也没指望他们有什么反应。他这话更像是说给塔斯哈听的,他希望塔斯哈向他求救,这样,自己在石榴心目中的位置会加重一些,虽然他不确定塔斯哈会不会那样做,但那是他最希望的结果。
预料中的事,塔斯哈并没有走向他。令他不解的是其他人也不像白天那样叫屈喊冤了,这沉默意味着他们都害怕了吗?还是被打的屈服了?
“这里有窝窝头,你们可以吃,吃饱了想好你们的决定。”
他定定眼神想看看怎么回事?这群人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他觉得这里面有事。
“怎么回事?没人说话,好像没人了似的?”慕容良边说边要走进里面看个究竟。
“我吃,大家都挨打了,就我一个人没挨打,我给大家分窝头,大家谁也别动了。”塔斯哈慢慢走了过来。
他接过那个木头箱子站住了,慕容良心里一阵轻松,他终于要向我求救了。
“我想好了告诉你。”塔斯哈说了这么一句。
“多长时间?”
“吃完窝头。”
“申云昊!……”慕容良咬着牙叫他,他压低声音说:“你不怕死吗?”
慕容良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但是塔斯哈还是紧紧盯着他的脸,他接过窝头转身要走,慕容良咬着牙压低声音说:“日本人真会杀了你们!”
“不怕!”塔斯哈向里面走去。
“申云昊!你站住!”慕容良恨不得上去扇他几个耳光,现在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吗?日本人把机关枪都从箱里取出来了,他们会让这伙人回家吗?但是,这些话他不敢在这里说,这里几十个人,保不准哪个软骨头把这话告诉日本人自己就完了。
他气纷纷的说:“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说完转身出去了。
破门关上的一刹那,塔斯哈督促大家:“快快快,谁也不要弄出动静,否则大家都要遭殃。”
人体的潜能在逃命的时候最能激发出来,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这时候也一个个精神起来,他们悄悄地钻出洞口跳下水沟,快步逃走了。
就剩三个人了,塔斯哈和刚才一起挖洞的那个人还有一个受伤比较重的。当这个人钻出洞口时,由于伤口被雨水一浇,疼得他本能的叫了一声:“哎呀!”
这一声恰巧被一个上厕所的哨兵听见了。这个大院的厕所就在这间杂物间的后墙旁边,这个士兵探头往这边望过来。下着雨的黑夜视线不好,虽然看不清墙上的破洞,但是模模糊糊看见墙那边不对劲,这个哨兵跑回院子哇啦哇啦叫唤起来,立马几个房间的日本兵都跑向这个杂货屋。
更糟糕的是这个人疼的叫唤了一声后却吓得又缩回了屋里。耳听得日本兵都跑过来了,塔斯哈大声催着这个人快跑,这个人却吓得腿更软了,他反而一屁股瘫坐在地下把洞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塔斯哈飞快的跑到门口用身体顶住破门大叫着:“快跑!”
“另外那个人骂了一声:“他妈的怂包胆!起来快跑。”
这个人像瘫了一样不动弹:“日本人发现啦,跑不了啦,跑不了啦,跑不了啦”
“虎子,快跑!这怂货别管他了。”这人看见塔斯哈用身体顶着破门让他们逃命,而这个怂货挡在洞口死活不站起来,他着急的叫塔斯哈快逃命。
“开门!开门!”门外响起日语和汉语掺杂的叫门声和撞门声。
塔斯哈死死扛住破门对那个人说:“快跑,他们马上会绕到后面,到时候谁也跑不了,到福寿街杜府告诉杜爷不要冲动,我会自己回去的。”
这个人想弯腰背起这个坐在洞口的人,但是洞口容不下两个人的身体,眼看着门马上要撞开了,而且后墙也传来日本人的声音,这个人对塔斯哈说了一句:“兄弟保重!”他一把拖起那个挡在洞口的软蛋甩到一边,一猫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哗!”门竟然被挤塌了。几个日本兵同时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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