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犬的狂吠唤醒了才歇下不久的灯光,冷铁,冷墙,冷空气都被骤然亮起的黄色光芒所照耀,他们迟钝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往院子里走,这时候,夔娥的父亲正推开门,借着手电的灯光看到了三条模糊的影子,他眯了眯眼睛,突然扭头冲屋子里喊道:
“哎呀,她妈!快快,闺女回来啦!”
“啊?来了来了,这咋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克拉克拘谨地替不在此地的夔娥喊了一声爸妈,他回头看了一眼布鲁斯和戴安娜。他们好像都在看院子里的狗。
三人被一起迎进了温暖的屋内。夔娥不是第一次领他们回来,于是一切都还算得上顺当。等进了屋,他才能在明亮的灯光中看清这对夫妻的脸:夔父生得高,浓眉,高鼻梁,眉宇间有一丝开阔之气,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道明显的法令纹;夔母则有一双神采奕奕的杏眼,在人还没能仔细去看她具体样貌之前,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年轻的时候大约是很美的。
这时候布鲁斯从容不迫地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些伴手礼,说实话,克拉克其实没想得通他到底是怎么往行李箱里塞那么多东西的——再者他从来没觉得行李箱重过。
关于带特产这种事情,考虑到夔娥的父母和克拉克的父母一样是普通人,也许没法接受太贵重的礼物,他还特意去问了布莱雷利带什么合适。
“啊?美国能有什么特产?”他歪着头,整个一坐没坐相,“我问问。”
他随便点开一个不带蝙蝠侠的群,郑重地把这个问题转述了一遍。
迪克推荐了一堆零食。
提姆发来了几款电子产品的介绍。
杰森大方地拍了他那面武器墙,并问是要沙漠/之/鹰还是要M1911,更好的也不是不行,他可以送。
布莱雷利发了十来张表情包刷屏,并让他快滚。
……最后他们带来的特产来自肯特农场,肯特夫妇还专门去其他畜牧场购买了其他的产品,一起打包后直邮中国,还谢绝了布鲁斯帮忙出运费的提议。
“我?我挺好的,也没遇上什么太烦心的事情……”面对夔父夔母的寒嘘问暖,相比起他在如实回答,不如说,更像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在驱使着他挑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嗯,有单子在这边,这不是国庆吗?也不着急,就回来看看……”
冷风碰地撞到窗户上,铁做的窗和窗框微微相撞,又在下一秒相安无事起来。一个寒夜,像一种前奏,布鲁斯拉了拉外套,在夔父夔母张罗着要给他们做点夜宵的时候,他蓦地从眼前的场景联想到了从前,那是他第一次去克拉克家。他们没有选择用超能力直达,而是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行驶一条长长的公路上,山脉起伏,野草翻飞,中部的景色是如此荒芜又壮阔,在友人用自豪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养父母时,他说:“听上去,比起从天上落下来,你更像是你父母从地里种出来的。”
“是吗?”克拉克肯特笑道:“也许吧。我自己选的
话,我也希望如此。”
正直、善良、从不吝啬爱的父母,年轻的布鲁斯心中是否有过一丝失落与羡慕?应该吧。本该坐在这里的布莱雷利又是怎么想的?他会羡慕吗?他会难过吗?还是在他的人生中,父母从来就是一个渺茫的概念,他不好去鉴别?
布莱雷利的来历一直是个谜,能查到的就是他作为万事屋活跃的那几年,此前的记录清白得像一场伪证,还因为当事人的漫不经心而乏善可陈。布鲁斯记得布莱雷利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错,但他也从没因为这份“还不错”而随意掏出自己的过去。
年轻的心脏还在跳动,还会流泪,也还满是热忱,但不代表他会就此心安理得。
每一个不曾被他拯救的部分,迪克和提姆的双亲,杰森和史蒂芬妮的死亡,芭芭拉在轮椅上垂首的时光,卡珊德拉和达米安伴随着焦灼黄沙和血腥的童年,他都从未——心安理得过。
“阿莱。”
——布鲁斯。
他听到戴安娜叫他,他抬起头,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曾走神。
她碰了碰他的肩,用属于阿尔塔蒙的、勿忘我颜色的蓝眼看着他,她握了握他的手,而后放开。
据夔父夔母说,夔娥的祖父母目前在她的大伯家住,家里没什么人,他们可以先住西卧。
布鲁斯在旅游杂志上看过这种基于地理环境衍生出来的独特取暖方式,在房中砌一个能在腹里烧火的高台,多见于北方乡村。他年轻的时候在中国游历过,不过当时没机会体验太多风土人情,尽忙着拜师去了。
火需要提前烧,现在就只能先凑合一下了。对于他们来说,哪怕现在出门去山上住一晚也不是不行。
次日一早,调整好时差的布鲁斯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巧看到戴安娜在帮克拉克绑长辫。
“嗨?”克拉克正嚼着一块面饼:“你要来一点吗?厨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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