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的后期剪辑比孙羿之前拍过的几部电影都要难一些,也就多线叙事的《无名之辈》能够相提比论。
因为这部电影不像其他电影那样有高潮的主线。
《那些年》是青春的记忆,有那一代人青涩的情感迸发,《无名之辈》是形形色色的社会底层小人物之间的交接,观众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假结婚》可以说是一场喜闻乐道的爱情幻想,《避难所》则是全程的紧张悬疑感。
这些电影中的元素都是可以吸引观众的。
而《触不可及》不同,他只有菲利普跟德瑞斯两人间淡淡的友谊与相互救赎,虽然立意很高,但是对于导演的拍摄手法要求更高,你要在平淡的剧情中引起观众情感上的共鸣,这样一来,对电影中每一帧的镜头画面都需要精益求精。
通过场景,光线,人物、包括镜头框架,来体验出符合人物心境和故事走线的镜头语言。
比如,《肖申克的救赎》安迪通过自己的能力为狱中的朋友们,换来一瓶啤酒,那个夕阳下的画面,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满足的笑容,观众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感同身受,发自内心的的感觉美好。
最后,他逃出监狱张开双臂,自由的迎接狂风暴雨时的画面,也是让人振奋人心。
这就是电影的魔力,也是导演对镜头语言的把控。
拍摄时,孙羿对方面几乎做到了极致,结合脑海中的片段跟他这些年实际的拍摄经验,对每一个镜头的斟酌再三,甚至到了炫技的程度。
而在成片的时候,不能这样剪辑,导演炫技太多,对观众的观影体验也是不好的,需要保留最恰当的镜头。
这就需要去做减法,要反复的思考对比,原著的画面也并不是说就是最好的,因为剧本有改动,背景也有所调整,演员也不一样,所以必须反复斟酌。
“你这个框架镜头用的很好,应该保留。”
星空映像,孙羿专门的剪辑室,此刻跟着火了一样,烟雾缭绕的,即便是排风扇开到了最大,一时半会也没能把屋里的烟气排出去。
田壮夹着半支烟,点着屏幕上的画面对孙羿说道。
孙羿从江城回来后,就泡在了剪辑室,田壮也放不下这部电影,趁着学校还在放暑假,也跟着像上班一样,天天往星空这边跑。
孙羿咬着嘴唇上的死皮,想了半晌后才说的:“会不会有些刻意了,你看,这里的光线,我在拍摄时已经做出了表达,在张伯这边用的是冷光,正表达他封闭的内心。”
田庄深吸了一口烟,一边吐着烟气,一边摇头说道:“并不会,这是1加1大于2的效果,那种为了炫技而炫技的频繁切换才会让观众感到不适,伱这里可不是,很自然。”
“你看,你用了冷光,观众潜意识里的感觉就是情绪低落,但是为什么低落呢,谁低落呢,接下来的画面你要给出答案,是张果立,而这处镜头,一扇窗把他整个人都包在了里面,形成了一道框架,观众们可能看不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情绪上下意识地就会感同身受,觉得张果立离开你之后,整个人仿佛形成了一道枷锁,又重新封闭上了自己的内心。”
“这种镜头语言是潜移默化的,也是有必要的。”
两人研究的镜头,是张果立觉得孙羿还年轻,不应该一直在他身边当个护工,应该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所以选择更换护工,让他离开。
然而,其他护工再没有人像小德一样,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朋友看待,都是病人或者客户关系。他再次封闭内心,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每天浑浑噩噩的度日,直到管家看出了他状态,实在不忍心,再次把孙羿叫回来,孙羿再次见到他的镜头画面。
孙羿点点头,他当时拍摄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成片剪辑的时候,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怕自己过于刻意,所以才会犹豫要不要保留。
田壮看看孙羿虽然点头,但还是有点懵懂的样子,笑了笑,把烟头按灭,挥了挥眼前的烟气,说道:“你目前的状态,跟那些已经拍了几部片子,掌握了大量镜头技巧的导演不一样,他们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技巧表达出来。”
“你比他们强的多,已经下意识的想到要开始做减法了,甚至在拍摄中就会下意识的把自己镜头语言表达出来,说白了,你现在已经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导演风格,只不过,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还需要总结跟沉淀。”
孙羿皱起眉头,田壮老师说的导演风格,他在拍《触不可及》的时候也隐隐地也有所感觉,但是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他还没懂。
于是,他问到田壮:“老师,你是怎么总结跟沉淀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田壮楞了一下,随即老脸也是一红,说实话,孙羿目前的水平,已经达到他禁导十年才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程度,至于接下来如何总结跟沉淀,他琢磨了几年,也还没勘破,所以,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艺术创作其实就是这样,玄之又玄,什么风格,感觉之类的,说不清的,每个人有每个人路子,很难靠别人去教,真正靠教出来的,那也只能是一身匠气,毫无灵魂,找到自己的路子,走对了,走稳了,那就是大师。
说不出归说不出,但故作高深还是可以的。
田壮又点上了根烟,吁了口气,开始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对孙羿说道:“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我的经验未必就适用于你,要是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不美,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多琢磨琢磨不同类型的片子,去拍,去尝试,大抵就能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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