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
身受重伤,被谢浮随意一掌便挥退的云烺正要上前再拦,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沈寂。
私探他人修为,实属无礼,他从未想过“仙君”的身份。
唯有进城时,得知恩人名讳李尘隐。
但谢浮绝非信口雌黄之人。
会这样说,一定有其缘由。
凡间受封印之苦,灵力入体便难如登天,已有万年难有凡人飞升仙界。
可当日他被雪域上古封印所困,是沈寂将他救出。
若非修为高深,沈寂又如何能斩断他身上的道道枷锁?
只是,不论沈寂来自仙界或是凡间,都于他有恩在先,谢浮今日大开杀戒,煞气浓重,不知因何会在意一个凡人身份,他必得护住恩人周全。
“陛下。”
云烺闪身回到沈寂身前,“李尘隐的确是我在凡间遇见,他从未自称仙君,是我错将他认作仙界中人,才有此误会,现下得陛下指点,我一定不再出错。”
李尘隐?
谢浮仍只目不别视看着垂首敛目、仿佛陌路的沈寂,拢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如此说来,此人和云烺相识,是与云烺一同来到明煌城。
万年不曾有凡人在岐山出没。
沈寂刚走,这个李尘隐便毫无预兆地现身。
他不信这只是巧合。
念及此,谢浮踏前一步,抬掌按向沈寂身前——
云烺一惊,立刻去挡:“陛下!”
沈寂借势往后退了半步。
无意瞥过谢浮冰冷的眸光,他在脑海里对系统严厉批评:“你这个道具不是号称可以骗过谢浮吗,怎么刚见面他就盯上我了?”
系统也茫然地震惊:“应该是可以骗过大反派啊!完美伪装能彻底改变宿主的身形相貌,在修真界,是连气息经脉都会变的,相当于换了一个人,你现在和之前只有凡人这一个共同点啊!”
沈寂皱眉。
难道谢浮有这么恨他?
只因为他是凡人这一点就咬住他不放?
不至于吧?
谢浮确实记仇,可为了他一个记恨所有凡人,这连坐的范围未免太广了。
被赤凤灵尊劳师动众追杀,谢浮都能放过身为赤凤灵尊领导的云烺,怎么到他这里变化这么大。
他不过是强迫谢浮进行了区区十六次双修,赤凤想要的可是谢浮的命。
这样区别对待,不是谢浮的作风。
在他思虑间,谢浮手臂微震。
再度被狠狠荡开,无力阻挡的云烺往后连退几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浮的手虚按沈寂胸前。
银光霎时冲出他的掌心,涌入沈寂体内。
和凤皇相比。
沈寂的灵力不值一提。
自行抵御的防守被轻易冲垮,谢浮的微烫银火他的在经脉中肆意游走。
不同于之前对灵力的绝对掌控,这一次,沈寂在被迫中能清晰感觉出,谢浮向来霸道却平缓的灵力显得稍有些急躁冲撞。
意识到他是在检查这具身体的脉理,沈寂任他动作。
按系统的说法,修为经脉在伪装后和之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在这方面没必要特意遮掩什么,免得画蛇添足。
谢浮也很快收手。
或许确认过什么,他的神情比刚才更冷。
云烺捂胸站在原地,语气虚弱:“陛下,他到岐山也是无奈之举,并非自愿,若陛下解封妖凡通道,我这便送他下凡。”
他还在为沈寂求情,四长老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站在谢浮与云烺之间,隐隐护住赤凤最尊贵的血脉,却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至于再度被云烺护在身后的凡人,他们暗自打量过,只好奇谢浮的态度,却并不放在眼里。
落地后,依旧是红衣老妪先出声道:“陛下,如今祸首邬巡已死,是否解禁罥赤台?”
听到这句话,云烺不由看向谢浮。
谢浮已不再多看沈寂一眼。
这个凡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畏首畏尾躲在云烺之后,与沈寂性情大不一样,且经脉无半点与沈寂共通之处。
方才惊鸿一瞥,这个李尘隐身上透出的熟悉,只是错觉罢了。
闻言,他视线微转,落在欲言又止的云烺脸上,语气平淡:“本座此番落入凡间,赤凤一脉功不可没。”
云烺面色微紧。
他明白,谢浮既有此言,就说明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也果然。
谢浮又道:“邬巡已死,他的部下尚未根除,云烺,罥赤台是你的领地,此事便交由你处理。”
云烺嗓音稍涩:“是。”
“三日之内前来禀报。”
谢浮的语气从来如此,不容置疑,“凡一只赤凤涉及此事却侥幸逃脱,罥赤台十倍还之。”
四长老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辩驳。
沈寂看着他们在谢浮面前大气都不敢多出的样子,多少理解了谢浮对他的痛恨。
可能在这位封建制度下的掌权者看来,面子比命更重要。
系统也长长松了一口气:“完全换了个身体还要检查灵力,大反派疑心真的好重,幸好道具效果还在。”
沈寂沉眸不语。
谢浮疑心重,在这本书里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在雪域做的一场戏,看来没起到太好的作用。
“此番陛下受伤,金阁也难辞其咎。”
红衣老妪忽然道,“还请陛下应允我等一旁协助殿下,将功折罪。”
其余三人也忙出言附和。
邬巡的下场他们看得真切。
谢浮动了真怒,为今之计,只有尽力保全。
谢浮道:“下去吧。”
他未驳回,便是默认。
红衣老妪心下微松,行礼正要告恩,听到头顶又传来他冷淡的命令。
“簌曦留下。”
红衣老妪心头猛一跳。
看着众人随云烺离开,她抬眼见谢浮已转身飞向明煌宫,随即跟上,落地后才惴惴问道:“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话音刚落。
看到身前金袍下摆骤然停下,她心头又是一跳,忙也住脚。
“寻得封印吸□□气之处,你有何良策。”
簌曦低下头,咬牙献计:“若打碎封印,必有成效。”
谢浮不语。
打碎封印,解开通道,本是他着手将做的。
但如今他只对仙界封印有十足把握,余下三处,线索无多。
若用这最根本的方法解除封印,耗时太久。
即便他可以等。
沈寂该如何。
簌曦在身前的安静中放轻呼吸,又说:“陛下,上古封印本就不是寻常手段所能破解,我等不如陛下金凤之姿,更无可行之法。”
吸□□气本就是她编造,怎能让谢浮真的得手。
打碎封印说来简单,却是世间最难办到的难事。
单是四界通道,便能牢牢拖住谢浮。
拖得时间越久,所谓凡人的魂魄也好当作魂飞魄散,于她撇开干系。
可这句话落,身前仍久久的死寂。
正在簌曦疑心他是否看穿了她的计策时,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又响起。
“本座有两件事交给你去办。”
簌曦眼神急转。
谢浮亲□□代的事,自有明煌宫近侍亲随,金阁从未有机会插手,如今怎会例外?
莫非是此番明煌宫凤卫未能大败邬巡,太过令谢浮失望?
她在揣度中肃声道:“陛下有旨,金阁莫敢不从。”
“其一,”谢浮道,“自今日起,寻遍五界有关雪域封印文籍,不可有一字错漏。”
簌曦道:“是。”
“其二。”
谢浮回身,抬起的掌中银光一闪,一件残破血衣覆于掌面。
簌曦下意识伸手去接。
但她双手还没触及血衣半点,背后猛然惊起阵阵寒气逼人的冷意。
她忙收手,察觉谢浮的杀气也从身上收回,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一件血衣罢了,竟被谢浮如此当心?
不过谢浮反复无常的性情她早有领教,并不感到诧异。
若有选择,她其实宁愿不与谢浮打交道,可如今邬巡为金阁引来灾祸,她不得不为谢浮尽心。
“去雪域寻得这道气息。”
谢浮说着,并指从血衣中逼出一线血迹,引入丹瓶,“将他魂魄带回三灵境。”
听到这句话,簌曦已然听懂谢浮要金阁去办的实为一件事。
找回邬巡口中已死的凡人。
谢浮听信了她的说辞,认定凡人魂魄被困于雪域,她听令行事,拖便罢了。
可她双手接下金瓶,心中讶异难收。
为区区凡人,谢浮险些屠尽赤凤,如今又动用金阁之力,只为寻其已然难寻的下落。
谢浮此举,绝非简单的在意。
莫非果真如邬巡所言,谢浮竟动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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