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松手,嘟囔了句小气鬼。
舟桁走后,他无聊地拿起画册,想画窗外的雪景,但半天没落下一笔,心不在焉地盯着同样雪白画纸,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起步。
良久,笔尖终于触碰到纸张,起的轮廓却并非景色,而是个模糊的人脸。
人形刚跃然纸上,江昭的动作便顿了顿,眸中浮出些许诧异。
怎么是人?
——他想练的明明是景,画了这么多年漫画,他早就画够人体了。
江昭翻出橡皮,一点点擦掉了纸上的形状。
望着被擦得一点痕迹都不剩的纸,他脑子里的灵感好像也随之变得空白。
江昭莫名感到了些焦灼,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很烦,更烦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
小客厅的门敞着,吃完猫粮又睡了一觉、刚刚睡醒的黑猫摇头晃脑地朝小客厅走来,目光落在画册被暖风吹得一卷一卷的纸张上,眼睛当即就瞪圆了。
它摇摇屁|股,身子猛地扑上前,咬住画册一角,飞快拖回了沙发底下。
江昭回过神时黑猫已经作案成功,他啼笑皆非,心头的烦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烟消云散。
“如意,别闹。”
青年俯身,朝沙发底下望去,试图伸手把画册拿出来。
谁知往常一向听话的黑猫却往深处又缩了缩,在黑暗处显得格外晶亮的瞳孔盯着他身后。
江昭随着它的目光往后看,落在了一扇门上。那是书房的门,他还记得这后面被他改成杂物间了,里面堆得都不重要的杂物。他不怎么进去,担心黑猫钻到里头捣乱,平时都是上锁的。
后来书房的钥匙被他不小心弄丢了,他想了下觉得不重要,就没管。
他记得自己当时想,反正平时也用不上,等要用的时候再找开锁师傅把门打开就好了,结果就一直拖到现在。
“你看书房干嘛呀,捣蛋了想躲进去?”江昭抿了下唇角,看着一脸笨蛋样的黑猫,又忍不住笑了下。
他和一只猫生什么气。
不过看样子,黑猫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的,他索性蹲在了地上,轻声朝里头喊黑猫的名字。
“……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罐罐拿去喂外面的小猫猫了哦。”
黑猫好像听懂了,气愤地朝他“喵”了好几声。
江昭眼疾手快把画册拽了出来,跟着被拽出来的还有沙发下的杂物。
他起身拍了下画册背面的灰,目光忽然落到茶几旁。
那是把贴着标签的钥匙,上面落了不少灰,凑近了看,上头明晃晃写着“书房”两个字。
江昭微愣,捡起钥匙,心想,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他不甚在意地将钥匙放回抽屉里,毫无原则地开了个罐头倒进黑猫碗里,用吃的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自己则静下心来画画。
房门被人推开时,江昭正好落下最后一笔。
纸上的雪景栩栩如生,线条干净利落,落款签在了不起眼的右下角,是个小小的“昭”字。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铅笔,便被人从身后环抱住。
寒意从身后袭来,江昭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前缩。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骤然收紧了手臂,将身上的凉意悉数传给了他。
他回头瞪了下舟桁,气得想咬人。
“你故意的!不就是早上出门忘记抱你了嘛……”
青年略尖的眼尾上挑,明明该是昳丽勾人的长相,但眼神却总湿润柔软的。只有在生气时,瞳孔才会变得格外明亮,像一簇簌簌燃起的火,格外勾人。
这样生气从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会让人想试试看,如果能惹他更生气会怎样。
舟桁却只是用鼻尖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尖,像是小动物在表达自己的喜爱一般。
他没有辩解,态度摆明了告诉江昭,他就是故意的。
江昭又气又恼,直接张嘴咬住了他凑上来的鼻尖,勒令道:“把外套脱了,给你弟弟添粮。”
“它不是我弟弟。”舟桁淡淡道。
江昭瞪他。
舟桁被他瞪得指尖发痒,这股痒意一路连到了他心尖。
“……嗯,它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飞快推翻了刚才说出口的话。
趁着他去添粮,江昭把刚画好的画用热塑机封了起来。
他从不改画,养了猫后怕猫捣蛋,养成了一画好就封塑的习惯。
“对了,今天如意在沙发附近闹,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之前弄丢的书房钥匙翻了出来,我丢抽屉里了。”
背对客厅,他没能看见舟桁骤然顿住的身形。
“……我没什么可进去的。”舟桁冷淡道。
他微微低着头,盯着正在进食的黑猫看了两秒,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寒凉的微光。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黑猫停下吃饭的动作,呲溜一下又窜回了沙发底下。
好半晌,舟桁回头,望向小客厅,色泽浅淡的瞳孔天生不带什么感情,像是神龛上冰冷的石像,千年万年都端坐在祂该在的位置,任凭苦难的声音一遍遍地轮转重复。
——也从不曾抬眼向下看去。
“昭昭今天有进去吗?”
他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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