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早上起得晚,遛狗回来已经是十点过了。
江家父母并不在这里,据符沉说,他们中午才会过来。
听到这话,他有些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太会和长辈一类的人相处,上个世界的江母那样疏远的态度对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这个世界的江家父母明显很宝贝原身,态度自然不会像上世界的江母一样,对他不闻不问。
早上闲暇的空余时间,符沉带着他在偌大的庄园里头到处逛了逛,介绍了下这里的基本情况。
等他再回到主建筑时,便闻到餐厅里不时有香味传来。
他看了眼,发现居然是火锅。
这样重油重盐重口味的东西,符沉居然真的给他弄来了?
他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但厨房里的香味着实诱人,他便也顾不得其他。
偶尔放纵下没关系。
更何况虽然是他要求的,但是是符沉没有拒绝他呀。
等到火锅一上来,江昭便知晓符沉为什么会应允他了。——被端上来的赫然是一锅清汤锅底,味道虽诱人,但瞧着格外素净,上头只飘着葱节和姜片。
他悄悄抬头瞟了一眼符沉,“这个就是你说的火锅?”
眉眼生得格外漂亮的青年瞧着不太高兴。
大抵是因为他想象中的红汤锅底变成了小朋友才会喜欢的奶汤锅底。
他微微蹙着眉,眉梢上像蕴了一汪浅淡的霜雪,有着淡淡的凉意,却不教人觉得寒凉,反而沁人心脾。
符沉声音温和地哄道:“小昭知道的,你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说着:“在其他所有的事情上,我都可以无条件听从你的话。——偏偏唯独在你身体的这件事上不行,你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他的手轻轻指了指自己胸膛的位置,“心疼的感觉我虽无法体验到,却也大袋能猜到。我没办法为你分担痛苦,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你心疼的次数。”
江昭哑然。
他发现符沉真的很会哄人,而他偏偏有些……吃软不吃硬。
若是符沉态度强硬,他反而会生出抵抗,但这样温柔的态度,他是半点也不欲抵抗。
等他再回神时,他已经拿起碗筷,而站在一旁的厨娘正往锅里下羊肉卷。
江昭舌尖探出来舔了下上唇。
好香。
他喜欢这样的味道。
一顿饭临近尾声,玄关处忽地传来开门声,江昭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其中女妇人身上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狐裘,而中年男人则一身西装,看着便非富即贵。
女人伸手在鼻前挥了挥,“什么味道?”
客厅离玄关不远,她的目光跨越了偌大的客厅,落到江昭身上,眸子里下意识沁出了暖色,刚要开口,目光落到他面前的东西上,脸色登时一僵。
她面上飞快显出怒意,快步走来。
“谁让做的火锅?”女人斥问道。
江昭猜测她便是江母。
一旁的厨娘听了这话后便双肩微抖,小声道:“太太,是大少爷吩咐我做的。”
江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昭昭心脏不好要我提醒几遍,医生说了让他吃得清淡点,盐和油每天都是有严格管控的。谁让你私自更改菜谱的?”
江昭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懵。
厨娘更是直接被吓哭了,慌里慌张地道歉。江母冷声道:“你被解雇了。”
她的目光居高临下落到符沉身上,怒道:“符沉,你好歹是我儿子,别人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江昭的目光越过餐桌,落到符沉身上。
后者垂眸挨训,没有一点解释和反驳的意思。
江母对旁人是一副凶狠刻薄样,转头看到江昭时,面色陡然一变,轻声细语道:“昭昭心脏难受吗?我们别吃了好不好?这些东西对你的心脏不好。”
江昭已经有些饱了,顺势放下碗。
江母目光漠然地扫了一眼符沉,“身为兄长,做事却这么不过脑子,自己去领家法。”
“是。”
【江家家法是什么?】
系统解释道:【鞭刑。——江家是个传承了很久的大家族,每当小辈犯错时,便会让他们挨鞭子。】
系统顿了顿,又在此时道:【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利用身份让符沉受罚”,积分增加为零点五。】
江昭没说话,跟在江母身后被她带走了。
上楼梯时,他用余光看了眼,符沉一个人站在客厅内,没有愤怒也没有情绪崩溃,背影莫名显得有些孤寂。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在同情他吗?】
【嗯?】江昭道:【没有呀。】
系统语塞,好半晌,它复又谨慎道:【他是因为您受罚的。您……也没有帮他解释。】
【可是他自己也没有解释。】
江昭想,这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呀。
他为什么要同情别人?
符沉是因他受罚的,那他等下让人送药膏过去就好了嘛。
正想着,前头的江母将他带入书房后便停了下来。
“昭昭,你过来,这里有些东西需要你签署。”
江昭走到她身边一看,发现她从书桌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沓文件,翻开第一页来看,赫然是财产转增合同。
他一愣。
江母看向他的目光里有着心疼,“这么多年让你流落在外受苦了,这些合同是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之后,决定先补偿给你的东西。”
“我的昭昭在外面受苦了太多年。”
她的话中有着埋怨,“你的养父母家境一般,我已经给了他们两千万,算作是报答了他们对你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他们让我的昭昭受苦了,要不是易舷安死了,我真是……想好好和他们算笔账,哪有不给孩子看病的父母?”
江昭看过原文,原身的父母待他是极好的,只是他们的负担除了江昭外,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爷爷。
养父母想给原身做手术,可却因为原身爷爷忽然瘫痪,这笔钱只能用在别处,导致合适的心脏源眼睁睁流走了。
但原文里的原身不认为养父母对他好,他在听了江母的洗脑后,便将有着二十年养育之恩的养父母抛之脑后。
江昭略犹豫了下,在这些转增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收起钢笔时,他随口问道:“妈妈,你们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易舷安呢?”
——在江父江母眼中,他是不知晓顶命这件事的。
低着头的江母动作一顿,指尖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下。
“傻孩子,他之前是江家的少爷,这些东西自然也有他的份,怎么会只给你,不给他呢。可惜小安福气薄,承受不住,年纪轻轻就出意外死了,那些东西无人要,便又退了回来。”
江昭心里生出些困惑。
所以,他刚刚签名的那些转增书中,有的东西是易舷安的?
江家父母好像对这个养子冷血得过了头,甚至直接让养子给亲子顶命。
血缘当真是如此奇妙的东西?
江昭猜不透江母的心思,便不再猜测了。
他这天没再见到符沉,听系统说,挨了鞭刑之后通常要被关一天的禁闭,第二天才能出来。
闻言,他放下了给符沉送药的心思,洗漱过后便躺上床睡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江昭迷瞪瞪睁眼,发现他竟又回到了那顶花轿上,呼吸登时一顿。
易舷安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白天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些话,现在想来找他算账?
易舷安不是答应了他,以后只要出现在他身边,一定会让他知道吗?
他白天时明明一点脚步声也没听见?
江昭下意识站起身,却忘了这是在轿中,额头不小心撞上低矮的轿子顶。
他吃痛,小小地惊呼了声,眼角登时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好痛!
等他好容易缓和下来时,轿子已经稳稳落地。
外头有人拖长了声音喊道:“请少爷下轿。”
江昭掀开轿帘,迈出去时发现他到了一座格外古朴的老宅附近。老宅的大门向两边打开,他的目光一瞬便看到了厅堂,包括厅堂内坐着的人。
瞥见他下轿,易舷安站起身朝外走,他走得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到了江昭面前。
还未说话,他的视线便落到江昭额头。
江昭光洁雪白的额头上赫然多出一道新鲜的红痕,微微鼓起来一点。
再结合他湿润的眼角,不难猜测刚刚发生了什么。
易舷安面色一沉,手在上头轻轻碰了碰。青年下意识往后躲,轻轻“嘶”了一声。
听见这声音时,他身形登时僵住。
良久,他小声道:“疼吗?”
江昭点头。
易舷安凌厉的目光顿时看向他身后那堆抬轿的纸人身上,双眸中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怒意。
“是不是这群废物东西抬的轿子太颠簸,才会让你不小心撞到头?”
他这副样子,好像只要江昭点头,他便会立刻将这些没眼力见的纸人挫骨扬灰。
江昭抬手,细细的手指搭在额上,若有似无地碰着,像是在小幅度地试探自己的疼痛感强烈与否,动作透着股稚嫩的可爱。
“不是它们,是我自己没注意,站起来的手不小心把额头磕到了。”
他这么一说,易舷安冰冷的视线这才略有收敛,只是眼里的冷意还未完全褪去。
“很疼吗?”他盯着那块微肿起来的皮肉,目光里的冷意刹那便散了,说话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动作也透着一股慌张无措。
“只有一点,一会儿便不疼了。”
漂亮又娇气的青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蕴含着淡淡的水光,波光流转间,他轻声道:“你要是吓到我了,我也有可能会不小心撞到额头,又或是手、脚这些地方。”
“你真的不能吓我,易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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