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利未安森开口之后,那些躁动不安的成员稍稍安定了一些。
诺兰趁机将队伍里弥漫的焦躁驱散,对成员进行安抚,“没有收获只是暂时的。”
他指出来一点,“其他军校未必就比我们好多少,系统也没有播报他们有什么成绩,不是吗?大家都没有斩获,论起目前的积分,我们甚至还在前列。”
“按部就班地来,不过是去取得我们曾经唾手可得的胜利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利未安森一直都是一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表情,他带着些许不耐烦地站起身,一一扫视过所有人。
最终他开口道,“战斗是我们唯一一件擅长的事情,从很久之前就在学习如何杀戮,为什么要担心输赢呢?这对我们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们命运的终点都是一样的,归宿也都是殊途同归,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享受当下就可以了。”
“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除非我死去,不然没有人可以从我们这里夺走胜利者的桂冠。”
在说话的过程之中,利未安森的眼睛缓慢地变为了属于野兽的竖瞳,这令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非人感,像是冰冷无情的神袛。
自始至终,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赢,要么死。
除此之外,在他眼里再没有其他道路可走。
其实S级的名头听着很厉害也很稀少,但是再珍贵稀少也得不到作为人应有的待遇,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当作公民对待,作为人应有的权利也被限制。
没人喜欢被当做一件物品对待,即使这个物品奢侈又珍贵。
可能有人会觉得值钱是句夸奖的话,但是当一个人在被精心地衡量评估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身为人应该拥有的尊重。
或许把他们放在棋局上还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但是棋子终归也只是棋子而已。
只要是棋子,就意味着在某些局面下是可以被放弃的。
他们的命多少还算是值钱,外表看起来也很风光,有许多人为他们摇旗呐喊,许多人为他们争执不休,也有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爱着他们,尽管这喜爱来势汹汹,消失时也如同海水退潮般迅速。
可利未安森仍旧对此感激,他享受这些虚无缥缈的喜爱,因为正是这些隔着很远的喜爱,让他能够在初初进入养育中心的时候抓到些什么东西继续往前走下去。
与此同时,他也全盘接受另外一些人的恶意,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有时候利未安森会想,其实身为一个S级,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比起许多被私底下的战争波及到的,无法反抗的平民,他们似乎活得更加潇洒,而且拥有力量,也拥有比那些平民更多的选择。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在受到不应有的责难时也会感到难过,哪怕教官严令禁止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也不允许流露出太过激烈的情绪,但是利未安森从来不管这些。
他怎么想就怎么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高兴时就欢呼,难过时就失落,就算被扣分被惩罚也从来不改。
有几次恶意涌上心头时利未安森也会想干脆什么都不要顾及,直接大闹一场算了,痛痛快快地发一场脾气,反正总归都是一个注定的结局。
利未安森脑子里会冒出来很多想法。
为什么他们分明拥有凌驾于许多人的力量,却偏偏要这么憋屈地过活呢?为什么不能像黑市跟混乱地带的那些人一样,肆意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不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也不再忍气吞声,活得像是只家养的狗。
如果那些人把他们当作野兽对待,那就干脆按照他们的想法,放任欲望与本能,就像只野兽一样活着。
但是这些古怪又扭曲的想法总会被某些存在打消。
有时候是一只掠过天际的飞鸟;有时候是同伴的一次玩笑;也有时候是走出训练室时,天边被烧成一片火红的云,那云层的颜色往上逐渐淡去,化成一片粉色的烟霞,像是浓妆淡抹的胭脂。
有时候是在解救人质的任务中。一个孩子露出来的怯生生的笑,眼神中带着感激与向往。
那是利未安森第一次执行解救的任务,通常这种任务都不会交给S级,或者是交给更加稳定的S级来做,那一次是例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个S级都会做过一两个类似的任务,就算他们的状态不算特别稳定。
或许发生紧急情况的次数非常多,也或许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无论如何,就是那一次,让利未安森惊奇地发现帮助他人,被人感谢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从那之后,无论是做什么任务,打击黑市,清扫混乱地带的雇佣兵,亦或者是在前线清理虫族,利未安森都会想一想,做完这些事情,能令多少人露出微笑。
这让他感到愉快。
因为这些任务的意义并不只在于消耗S级们的精力,让他们平静下来而已,它们被赋予了更加重要的意义——让一些人们生活得更好,让一些孩子露出微笑,不再担惊受怕。
而在遇见顾钰之后,利未安森又发现了一些其他的,可以让他脑海里那些阴暗又潮湿的想法消失的事物。
例如顾钰给他扣上锁链时说的那句温温柔柔的抱歉,又例如在心理评估测试结束后顾钰准备的蜂蜜水,还有在医疗室里递给他的那支白色的百合花。
那是利未安森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去观察一枝花的枯萎过程,原本娇嫩欲滴的花瓣失去水分,然后逐渐干枯,就好像是生命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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