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的话,那仙手机中也有播放器这样的东西,点进去之后,也的确是有一些短促的音乐听的,动听之处不亚于名曲呢!还有鸟叫虫鸣,逼真至极,又有这手机本来就可以摄制仙画,那当然也可以只有画面或者只有声音了,想来倘若有名家操琴一曲,用仙手机摄录下来的话,也可以到处流传的——所谓留声机,不过是仙器一个小小功用的复现罢了!谈何胜过仙器呢?
“话不能这样说啊张兄,我倒是觉得这留声机的声音,怎么说呢,有点儿纤毫毕现的意思,虽然也有杂音,不如你我当面说话这样,声音如此饱满清晰,但又要比我们看仙画时所听到的好多了,看仙画时,不论是用喇叭扩音,还是直接从手机里听声儿,那声音就像是被捏扁了一样,没这留声机这么厚实,嗯,要该怎么说呢?就好似仙画里传出的声音是扁的,这留声机的声音是圆的,入耳要更中听多了,所以我说,留声机在这点上是胜过仙手机的。”
“我怎么没觉得?手机那可是仙器!仙器自然是尽善尽美,哪有半点不好的?我说小许,你是不是在这留声机厂子里有股份啊,如此卖力鼓吹?”
“张兄,话要这么说,那可就没意思了——”
“哈哈哈,玩笑,玩笑!我哪里不知道你的为人呢!”
要说这贵宾洗浴区,因为还是不能设浴池的关系,无非就是供应了厚实的毛巾,上等的浴油、擦身的香露乳膏等等,且还有搓澡师傅能来服务,再加上每个人洗浴是在单间里,也并非是叫号放水限量使用,而是用上了冷热水龙头,要冲洗多久听凭自便——这一切享受,对于初来买地的富豪,或许是振聋发聩,但对于信王来说,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如今买地的权贵富豪,流行的都是私造的大浴缸,泡澡成为最为高级的特权享受:当然,出了买地,敏朝的浴池是大把的,其中都有泡池,百姓也可以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但是如今大家都接受了买地的公共卫生教育,知道公共浴池是传染病滋生的温床,因此能不能有一个私人的,确保干净并无后顾之忧的浴池,对于买地的富裕阶层来说,就是衡量实力的好标志了。譬如说千金堂的女东家范十三,她在云县的住处就有一个铸铁大浴缸,当时是对外找工匠铸造的,搬运的时候引来不少人围观,还作为花边新闻登上了小报,认为那个浴缸足够容纳两三人入浴,以此推测这位女富豪的私人生活恐怕不那么单纯云云。
虽然囿于当时的条件,云县的敏朝使馆里是没有浴缸的,也没有私人洗漱间,但以使馆众人捞钱的机会,他们在享受上那绝对是位于买地的最前沿,这豪华区的条件虽然好,但在他们来说那也是理所应当,甚至还略不如家里,并不会有丝毫动容之处,只是从容不迫地享受着热水浇打在皮肤上的感受,把七八日来只能擦洗身子的憋屈,让搓澡师傅揩去了,又披上厚实的毛圈浴袍,走到休憩处吃澡茶——
早在云县澡堂刚开立的时候,浴客洗澡出来,在躺椅上略休憩一下,喝两杯茶,这就成了一种习惯,如今更是早已成为买地的特色风尚了,这几年来,又有君士坦丁堡的匠人,把他们那里的洗浴风尚带来,有些澡堂的休息区,是拿染色小瓷砖碎片镶嵌在中空的火墙上,形成一个个凹陷凸起,可以供人随意坐卧,侍者不时行走期间,端上一杯杯又酽又甜,放了大量白糖的红茶,配着垒成精美图案的干果吃——这都是奥斯曼帝国的贵族特有的洗浴享受,由于云县的洋番很多,对于外来的风尚接受得也很快,迅速又形成了一股流行,这样的澡堂在冬日异常受欢迎,而且客人里洋番占比很高,躺卧在温热的马赛克铺位上,昏昏欲睡地听人读报纸,被视为是世上难得的美事。
羊城港这里,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倒没有这样热腾腾的布置,休息区敞亮通风,高处还有镶嵌在墙里的吊顶电风扇,虽然现在没有启用,但看着便觉得清凉高级——这也是羊城港全面电气化的表现,这里的电线虽然还是明铺,但有特别的外罩管道,蜿蜒在墙上犹如规整的藤蔓,有一种特别的美感,且顶灯和电扇的电线,居然是埋在墙里的,揿下墙面的一个开关,便可直接开启,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往昔都是在一些重要的衙门,如今竟出现在贵宾浴区,也可见羊城港的实力了。
天色还早,此时电灯和顶扇都没开,客人们三三俩俩地坐在藤编的摇椅里,吃着生果、甜点和凉茶,惬意地低声闲聊着,留声机在墙边一角,播放的却是一首瑶琴曲,浴客们的闲谈也多围绕着这个新鲜的留声机,信王出来得早,王肖乾和大伴曹如都还没有现身,他便在休息区一角坐下,和侍者低声沟通了一下,要了一份生果,一碗癍痧茶——那侍者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看,又问了问在船上的身体情况,便断定信王是北人南下,需要喝点癍痧茶宣泄五脏六腑的热毒,否则这几日一定皮肤是一定要起热疹的。非但要饮点凉茶,而且很不建议信王吃甜食,‘蛋糕是最上火生痰的’!轻易还是不吃为妙。
不吃就不吃罢,信王喝了一口苦水,又捻起一丝陈皮,放入口中,品味着被陈皮的清凉感激发的回甘,手里拿了个脐橙,要剥不剥地,听着那张兄和小许两人在争辩留声机的音质问题,他倒是很赞成小许的说法,认为小许说出了他一时还讲不出来的感受——很奇怪留声机虽然是买地自产,但却是罕见地比仙器的感受更好,觉得音——音质,如小许所说,更加生动真实,就犹如是真人在身边演奏一样,比手机所出的那种‘扁’声,要更让信王喜爱。
这张兄的耳朵大概是木头造的,倒是分不出其中的区别,不过他也认为留声机的前途是十分广阔的,理由也很显然,这毕竟是买地自产的货物,不管再贵,有钱有政审分就能买得起,不像是手机,迄今也只是少数人公务所用,充电也很麻烦,得到手机的人,都是如获至宝,用得小心翼翼,很少会拿来娱乐,再说,起码在听曲儿上,素材是不足的,因为虽然大家都猜测仙界必定有很多曲子,但六姐似乎也不像是传播话本一样,热衷于传播仙界的乐曲。
很少会拿来娱乐……是么……信王默默地伸手揣了揣自己随身的一个小拎包(他是很少让手机离身的),一时不禁也是想到了世间第一贪吃蛇高手郑地虎,大概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在团年会上,他还旁听到郑地虎对人炫耀自己的贪吃蛇造诣,说是每次换新手机(旧手机上缴充电)的时候,郑地虎第一件事就是把贪吃蛇打出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分,并且在排行榜上留下自己‘宇宙大将军虎者是也’的名字。
他管这叫‘留痕’,据说如今已经占领了二百多部手机,很多时候是靠贪吃蛇游戏有没有他的名字,来分辨这是不是他使用过的手机,让地虎大将军奇怪的是,不知为何,他的手机发下来基本都是新的,几乎没有什么重复,也不知道后勤那里到底有多少库存,让他一直得以去占领新手机。甚至很多时候,从一些细节来看,他总觉得自己是使用过的手机,打开游戏一看,排行榜空空如也,其实又是一部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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