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见了面,又过了彩礼,宋恂和项小羽的婚事就算正式定了下来。
为了给闺女挑个吉日结婚,项队长回家偷偷摸摸翻了半晚上黄历。
六月份有两个适合办喜事的好日子,一个是六月一号儿童节,一个是六月十号恰逢礼拜天。
于是,大家一合计,干脆让他们儿童节领证,礼拜天办婚礼。
苗玉兰,项大嫂,项家本家的几个伯娘婶子,以及周围那些看着项小羽长大的邻里大娘,最近每天晚上都要跑来项家院子,帮项小羽赶制陪嫁的喜被。
他们村里向来如此,男人们常年在海上漂着,所以留在家里的女人们就格外团结,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大家就是彼此的依靠,谁家有事都会主动搭把手。
尤其是嫁闺女这样的喜事,妇女们更是乐于帮忙。
这次你家闺女出嫁我帮你,下次我家闺女出嫁时你也来帮我。
苗玉兰已经帮许多人家的闺女缝制过喜被了,这次终于轮到了他们家。
不过,亲娘为闺女亲手缝制喜被的心情,真是旁人无从体会的。
其他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聊天,而苗玉兰心里想的却是,她闺女明明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呢!
婚事没着落的时候她着急,眼瞅着要送出门子了,她又舍不得了。
项小羽丝毫不知她老娘内心的纠结和不舍。
家里聚集了十来个帮忙的婶子,床上和地上都铺着棉被,她是很乐于参与这样的集体活动啦,也挺想加入大家的,但是现实情况却并不允许。
她的“渔业百事通”栏目已经正式开播了,听众的反馈还不错,收听率提升以后,他们电台的信箱里收到了好几封咨询信件。
所以,她在准备节目内容的同时,还得负责给听众回信。
家里的环境过于嘈杂,她无法专心工作,只好跟大家打声招呼,带着材料去了隔壁宋恂那里。
农村很多人结婚是不领证的,所以,大家普遍认为,过了聘礼,就跟正经夫妻没什么不同了,项小羽大晚上的往男人那边跑,除了苗玉兰这个亲娘,没人会多嘴说什么。
项小羽见到宋恂后就感慨:“订了婚也是有好处的,我现在来你这边终于不用偷偷摸摸了!”
“你以前也没偷偷摸摸过吧?”宋恂正拿着铅笔在草纸上计算着什么,轻笑道,“项小毛同志向来是光明正大地进出。”
“还行吧,毕竟我是个千里挑一的女同志。”项小羽美滋滋地说。
宋恂被她逗得一乐。自从收到了一千零一块的彩礼后,这姑娘就自封为全生产队身价最高的女同志,膨胀得没边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对,你现在可是‘一千零一毛’了,身价倍增。”
项小羽抿着嘴乐,也有点不好意思。
听说宋恂的大嫂是干部家庭出身,人家才收六百的彩礼,轮到她这个乡下丫头这里,却比人家多了将近一倍,这让她多少有些心虚。
不过,项小羽向来很能自我开解。
那一千零一块被她分成两部分看待,与宋家大嫂相同的六百块是由公公给的,而多出来的四百块算是她婆婆给的。
而后日常感慨一下孟团长真有钱。
她转移话题问:“你忙什么呢?从我进来,就一直在写写写。”
“在给期刊纠错。”
“人家都刊登出来了,还能有什么错?”项小羽盯着他手边的杂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偶尔会有。”
“哪有你这样揪着人家错处不放的?”
“我这是在纠正他们的错误。而且,”宋恂抬头瞄她一眼,“如果真的找出了错误,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那你好好纠吧。”听说有钱赚,项小羽立马转变了口风。
他们家最近真是花钱如流水,盖房子,打家具,买各种生活用品,这个礼拜天还得抽空去县里买结婚穿的衣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家里若想攒下钱,要么开源要么节流。小宋哥大手大脚惯了,让他节流是比较难的。不过,他要是能主动找到增加额外收入的办法,也很不错。
小宋哥不愧是孟团长的儿子。
想到孟团长,项小羽忍不住问:“孟团长给了咱们那么多钱结婚,等到小恒小悦结婚的时候,钱还够用吗?”
毕竟她公婆现在已经没有工资了,相当于坐吃山空。
“应该还有吧。我妈说每个孩子结婚要用的钱她都准备好了。”
“钱不够也没关系。”项小羽豪气地说,“到时候咱帮他们凑点彩礼钱和嫁妆钱也行。”
“不愧是千里挑一的‘一千零一毛’,居然这么大方?”宋恂意外道,“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操心小叔子和小姑子的彩礼嫁妆了?”
“我爹娘说彩礼钱一分不留,都给我当陪嫁。嘿嘿,到时候我就是千元户啦!”这钱本就是宋家给的,她也没啥舍不得的。“再说,我跟你结婚以后,也算是宋恒和宋悦的长嫂了吧?长嫂如母嘛,我是要多操心一些弟弟妹妹的!”
就像她大嫂一样,对出了不少力。
宋恂无语地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你才比他们大几岁?充什么长嫂?嫁妆钱你自己留着吧。孟团长比你想象得有钱,她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对于孟团长的经济实力,项小羽一直比较好奇,“你说咱孟团长怎么能那么有钱呢?”
干部的工资真有那么高?
宋恂没过多解释,只道:“我姥爷以前是金匠。我妈的嫁妆应该不少,她一直花老宋的工资,嫁妆好像没怎么动过的。”
项小羽:“!”
那就难怪了,她虽然没见过金匠,但是他们这边有银匠。
打首饰做器皿磨下来的细末边角料,都会被银匠收集起来。一年下来人家能用攒下的碎末给自家打两套首饰。
金子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项小羽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袋,喃喃道:“孟团长可真厉害,我也得向她学习,以后只花你的工资,把我的嫁妆攒起来!小宋哥,你努力赚钱养家吧,争取让我把一千零一块留成棺材本。”
宋恂:“……”
*
宋恂这段时间又是盖房子又是打家具的,在公社里请了不少关系不错的人帮忙,所以很多人都听说了他即将结婚的消息。
工业办里,不是必须由组长出面的业务,大家都尽量不给宋恂添麻烦。
不过,事情也有例外。
机械厂那边发生了安全事故以后,原来的徐厂长被撤了,换上来的新厂长是之前的生产副厂长刘海涛。
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在厂里大搞整顿,刘厂长最近还经常往工业办跑,成了生产组的常客。
“宋组长,我是挺信服你的眼光的,听说那个织袜厂就是由你提议建厂的,现在织袜厂可是香饽饽。”
织袜厂那个小厂瞧着不起眼,却已经超过荣盛糕点厂,一举成为了全公社产值最高的集体企业。
公社里的这些厂长们都眼馋着呢!
“我们机械厂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的也不是办法,除了生产农具和维修农机以外,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项目了。”刘海涛在机械厂当了好几年的副厂长,很清楚目前厂里的经营情况。
他们是社办集体企业,吃过不少集体企业的红利,但也被集体企业这块牌子禁锢住了。
苗书记是农村出身的本土干部,向来重视农业渔业的发展,当初开办机械厂时,给机械厂的定位就是支农厂,走工业支援农业的路子。
那会儿中央提出了一个农机方面的方针——农业机械制造以地方为主,农业机械产品以中小为主,农业机械的购置以集体为主。
他们机械厂就是响应这个号召,应运而生的。
除了生产农具,就是维修柴油机、打谷机之类的农机,完全为农业服务。
宋恂也了解一些他们厂的建设背景,又听对方详细讲了厂里的生产情况后,便有些为难道:“刘厂长,你们厂既然是支农厂,你就安心继续支农好了,大家都理解你们的情况,公社领导也没对你们的产值有过多要求。”
年初那会儿,在全公社的抓革命、促生产经验交流会上,苗书记恨不得把所有企业都提溜出来批评一通,却唯独对机械厂格外宽容。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机械厂很轻易地就被一带而过了。
“我也不是非要跟人家比个增速,比个产值什么的。”刘海涛叹道,“咱们这边的农业机械化程度不是很高,我们的业务也总是不温不火的。年初生产的那些农具,至今还在仓库里堆着呢。按照往年的经验,这些农具已经够我们卖一年的了。如果再让工人们生产农具,只会越压越多。所以,我想找找别的项目,既不耽误服务农业,也能给厂里增加些收入。”
工人们还得领工资,厂里根本不敢停工,但是团结公社附近的农具市场基本已经饱和了,之后生产出的产品,八成也是要堆积在仓库里的。
“哦,那你们厂有什么想法?”宋恂耐心听他讲完,感觉对方像是有备而来的。
“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们电驴子的制作图纸嘛,我们厂最近又增设了一个给人改装电驴子的项目。除了发动机是从县里买的,其他配件我们厂里都能生产。有了你这辆电驴子当招牌,最近来改装自行车的人还挺多的。”
宋恂颔首:“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你们就继续干吧。”
“从改装电驴子这个项目上,我们厂的同志也受到了些启发。”刘海涛凑过来问,“宋组长,你说我们厂在农闲的时候,帮其他单位加工零配件怎么样?”
“你联系到加工业务了?”
刘海涛讪讪一笑:“就是因为没有业务,才来工业办的嘛。你不是还兼任工业办的情报组长嘛,我就想来问问情报组有啥情报没有。”
宋恂:“这主意不会是刘二喜给你出的吧?”
“哈哈,他说工业办有我们机械厂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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