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把她怎么办?你外祖母也将六十的人了,难道真关到死啊?”
杨华摇头,“我劝母亲你别太急了。”
她叹口气,“我知道现在郑家爵也没了官儿也没了,不少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可这才到哪儿啊,母亲你想想,郑家都兴旺多少年了?现在看他家落魄就不把他家当回事,万一他家能东山再起呢?”
杨华看向母亲闪闪发光的眼睛,“我要是你,我就等几年。”
云安郡主看她说的郑重,那颗跃跃欲试的心终于平静了些,皱眉思量,“郑家还能怎么翻盘?都知道陛下不喜他们家?大殿下也更亲近徐家。”
“你怎么不看看公主呢?”
“公主能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在万寿宫的时候了。”
“当初在凤仪门外,就是公主一席话保住了皇后娘娘的后位。”杨华与荣烺交好,彼此不说了解有多深,杨华自认比她母亲更了解公主,“你不应该这样小觑公主。陛下厌弃郑家,公主待郑家一如从前。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到公主的情义,母亲,我们这样的人家,最难得的倒不是荣华富贵,反是真情真义。你要觉着公主值得敬重,你就不能无视她。你若在她无能为力时欺负她看重的亲人,将来她翻身,她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云安郡主心下一跳。
她并不就惧怕荣烺,但她清楚,得罪过荣烺的人一般都会受到荣烺的报复。
云安郡主撇下嘴,“我就一说,这事儿还没办哪。哎,我也愁哪。”
杨华道,“把外祖母照顾好,有母亲在,外祖母不愁吃喝,你有空多去瞧瞧她,陪她说说话。大舅舅也不能让人委屈了外祖母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可你年岁也到了,亲事总得议吧。”
“你挑着人品出众的选,别往徐家瞅,我不喜欢他家。”
“知道了知道了。”云安郡主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啊!什么时候女孩子亲事自己说了算的!以前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的!”
杨华给母亲揉揉肩,“我这不是赶上好时候好父母嘛,也就是母亲您肯替我精挑细选。我不非挑那高门显第,一看人品,二看本领。有人品的,闯不了大祸。有本领的,饿不着妻儿。就这两样。”
云安郡主听的一乐,“我细瞅瞅吧。”
云安郡主委婉回绝了徐家,理由也好找,闺女命里不能太早议亲。这也并非假话,杨华小时候有桩娃娃亲,定的也是世交,后来那孩子十四岁时得了风寒,过逝了。杨家不好立刻就给孩子议亲,杨华这才耽搁了。
徐家风头正盛,未将杨家的婉拒放心上,便应下了郢王府的亲事。
郢王府这桩亲事结的不赖,有徐妃替郢王说好话,荣晟帝忆起这位王叔的忠心,想人上年纪大约都会胆怯,开封之事倒也不全怪郢王,待郢王也好了些。
徐郑两家早便翻脸,当年郑家得意时,压的徐家抬不起头来。如今徐家得意,自然也没郑家的好果子吃。
徐老夫人说起郢世子侧室孙氏,“为郢世子生儿育女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也没个品阶,说来也可怜。”
徐妃闻弦歌而知雅意,红唇弯起,“这有什么难的。我跟陛下说一声,怎么也得赏个品级才好。”
“那以后叫她进宫给娘娘磕头谢恩。”
徐妃笑,“无需这么客气,都不是外人。这些年郢王对咱家不离不弃,我既然好了,自然要回报王府。”
“正是。”徐老夫人也是这个打算,郢王是宗正司宗正,将郢王扶起来,以后也是一大助力。
其实,徐妃也有些自己的私心。
孙氏为郢世子生儿育女,与她为陛下生儿育女,都是一样的。
郢世子的正妻姓郑,陛下的正妻也姓郑。
徐妃难免有些感伤同类之意。
不过,徐妃的确能办成此事。徐妃让郢世子上书,为孙氏请封诰命。这不是什么大事,荣晟帝到底怜惜郑氏这位表姐,在给了孙氏一位五品诰命的同时,也厚赐了郑氏。
荣烺当天就知道了此事,因为赐诰命要经郑皇后首肯,加盖凤玺后才能作数。
对于这样的事,发脾气是没用的。荣烺也没办法改变荣晟帝的决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颜姑娘劝她,“殿下不必担忧,郑世子夫人并非没有才智之人,何况还有阿玥在。”
“我并非担忧姨妈,就是觉着郑世子这变的可真够快的。现在是装也不肯装了。”荣烺唇畔带了些许冷意。
楚姑娘快人快语,“真是个地道的小人。”
罗湘道,“你们听说没?我听说楚王在给荣御史议亲。”荣御史说的是去岁春榜题名的荣柒,荣柒没能进翰林到内廷观政,倒是考进御史台,现在都称他为荣御史。
“议的是哪家?”荣烺问。
“听说是孙公府孙家。”罗湘剥着玫瑰瓜子,“你们也知道,楚王妃姓孙,荣柒又是楚王孙辈里最出众的一个。楚王妃与孙家都想促成这桩联姻。”
“我记得皇兄选妃时,也有孙氏女参选,一见到马就吓晕过去了。他家女孩子现在也这样么?”
罗湘笑,“我见得少,倒不清楚。”
荣烺道,“若还这样胆小如鼠的,跟荣柒可够呛。荣柒精明强干,楚王也很不傻,他是藩王,仕途上帮不到荣柒,肯定会给荣柒寻一门能提携他的岳家的。”
大家正说话,丁璎打发人送了糕点过来。据送糕点的宫人说是她家侧妃按古之食方做出来了,尝着还好,让她给公主也送一份。
荣烺笑,“跟阿璎姐,多谢她想着。”问,“阿璎姐在忙什么呢?”
“我们娘娘也没什么忙的,看院里迎春开的好,画了两幅画。这几天都在比照食方做糕点。”
“跟阿璎姐说,若有空只管过来玩儿。”
便令人带这宫人吃茶去了。
林司仪将糕点取出装在盘内,大家尝了,果然味道很不错。
其实大家有些奇怪,因为近来丁璎常给荣烺送东西,或是糕点或是书卷,都是些不名贵又很能拉近距离的礼物。
荣烺吃着糕说,“现在热灶在麟趾宫,我这儿都冷这小两年了,阿璎姐这是怎么了?”
史姑娘说,“我看丁侧妃并不是那些势利人,她原就是殿下的伴读,与殿下亲近也是情理之中啊。”
“我不是说阿璎姐势利,我是觉着有点奇怪。”
颜姑娘也说,“是有点怪。”
楚姑娘道,“要说是因徐良娣进宫,也不至于,丁相素有威望,丁侧妃进宫在前,徐良娣也压不到她的头上。”
大家商量几句,也商量不出个结果。不过,丁璎并不是讨厌的性格,既然她有意亲近公主,自然是好事。
连新进宫的徐侧妃性情也并非想像中徐妃那样的高调不好相处,徐侧妃相当柔顺,礼仪举止都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对姜颖很恭敬,就是对丁璎,言说丁璎在前,她要唤丁璎一声姐姐。
便是在麟趾宫,也处处以姜颖为先,并不因自己是徐妃的娘家侄女就自高自大起来。
她这样的懂事,荣绵先觉心里舒坦,其次宫中人也多有称道的,便是一些老人都说,“与麟趾宫娘娘大有不同。”
独颜姑娘私下与罗楚史三人道,“若争尖要强,倒是可以不放心上。越是得体大方,越不可小觑。”
楚姑娘道,“是啊,真要守礼之人,怎会为进宫毁婚!”
换言之,徐侧妃宁毁婚也要进宫,必有极大图谋。
而徐家的图谋,其实一目了然。
罗湘心下感叹,大殿下尚未位居东宫,他的内宫之位就已经争夺到这样炽烈的地步了吗?
史姑娘想的更加长远,若徐家所谋甚大,将来徐姜两家必有一争。
正当此际,礼部尚书齐康正式上书,请陛下早立太子早定国本!
齐康这种不与内阁商议便独自上本抢功的行为,引得满朝瞠目。但此时大家来不及想怎么收拾齐康,因为大家首先要做的是,一起上书请立太子!
已叫这不讲武德的齐混账抢了先手,咱们再不可落于人后!
而荣烺珍贵的及笄礼就在这议立太子的洪流中被匆匆带过,仿佛她就是一个随时都会被忽视的小公主而已。
满朝文武、公卿百官的目光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东宫!
尽管这个位子是如此的没有悬念。
圣元二年三月十五,荣晟帝允百官所请,令礼部、内务司共同筹备东宫相关事宜。另外,令姜驸马为东宫册封主使,郢王、秦太师为副使,一起筹备东宫册立之事。
在这样的欢腾中,似乎连上苍都对皇朝正统展现了他的偏爱。
渤海国国王去逝,国王生前未立储君,渤海国陷入诸王内乱,再无犯边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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