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立刻明了：“是他设计了江家主和江夫？”
梅弦歌脸『色』一变，再让荆沉玉继续下去，又动了手。
两再起打起来，慕紫堇站在那，还有什么明的。
如果荆沉玉刚的时候她可以信，梅弦歌的反应无疑暴『露』了这些。
她是很早很早就认识梅弦歌的。
她身子弱，自小在外养病，住天枢阁。
在她养病的宅邸有一片梅林，她日日细心呵护，每年梅花都开得很美。
梅弦歌便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爱上她的。
她总会亲自照料梅林，风雨无阻，厌其烦。
她还会温温柔柔地和他话，絮絮叨叨地自己的生活，那些能和身边的心里话，都灌给了这片梅林。
他觉得，他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一对儿。
后来江玄卿出现了，江家下一任家主，相貌英俊，修为深，前途无量。
他们偶遇在此，在他面前展开了一段感情。
他几乎日日看着他们在梅林相逢，当时就恨得要江玄卿的命。
江玄卿察觉出了梅林的对劲，告知慕紫堇后就将她带走，慕紫堇自此再没出现过。
她就这么走了，只因别的几句话，甚至都管江玄卿的来砍了这片梅林。
梅弦歌可以附身于任何梅树，这里没了可以去别处，但他实在咽下这口气。
就在这时候，他听闻了江家要为江玄卿挑选妻子的消息。
江家虽觉得天枢阁的慕紫堇错，却又因对方修为低，身子差而迟疑。
毕竟是未来家主的妻子，虽然地位贵，若能生养，寿元太短，堪为配。
他们为江玄卿挑选了秋家的嫡，『逼』着他去秋家相看，梅弦歌便借此机会，设计了他和秋梦临。
慕紫堇清楚一切的时候，梅弦歌已经抵挡住荆沉玉的攻势，要逃了。
他走还忘记带着她，急切道：“紫堇，事已至此，你在修界待下去了，跟我走吧！”
慕紫堇有些茫然迟疑，梅弦歌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带走，他带着道修士，难免会影响到荆沉玉发挥，昭昭觉得好牙酸，但知道慕紫堇可能有包庇和知法犯法之错，却没真的参与进去，哪怕要发落，要经过众仙宗，更要经过天枢阁。
“哎。”她长叹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慕大小姐还没看明吧？他哪里是带你走，只是拿你做挡箭牌，让剑君能对他怎么样罢了，你自己看看形势啊！”
慕紫堇一愣，恍惚地去看，发现荆沉玉的确因为她的存而束手束脚。
她有些懵了，伤心欲绝地望向梅弦歌，梅弦歌慌『乱』道：“是的，你别听她，她是魔，她就是……”
“够了。”荆沉玉突兀地出声打断梅弦歌，他后面的话没出来，就因为一时慌『乱』没躲开荆沉玉的剑，自背后被一剑穿心。
昭昭在远处看着，忍住捂了捂心口。
完了，又起自己的遭遇了，这坎儿算是过去了。
“紫堇……”梅弦歌吐了血，带着她从空坠落，还忘用身体接住她，让她摔着。
“我没有。”他吐了好多血，断断续续道，“我只是带你走，我怎么舍得利用你……”
慕紫堇从他身上离开，站起身俯视着他，看他奄奄一息，放空着一双眼道：“真的是你吗？”
梅弦歌：“……”
“真的是你设计了玄卿和秋梦临？”
“我……”
“看来真的是你。”慕紫堇自嘲地指着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恨错了，秋梦临的确无辜。”
梅弦歌激动地：“是这样的紫堇，哪怕那日是我暗算了江玄卿，是我将秋梦临送到那间屋内，可秋梦临在之前是实打实地喜欢江玄卿，她若是愿意，之后大可哭闹着嫁给江玄卿，修界哪里有那么大的规矩，失了清就非要嫁给谁，又是凡界……”
“那难道是你挑中她的理由吗？”慕紫堇这一瞬间难得的清醒，“因如此你才选中她啊，你为了将我和玄卿拆散，可真是煞费苦心。”
她喃喃道：“玄卿是绝对的君子，发生了那样的事，秋梦临还怀了身子，他退无可退……”
她闭了闭眼：“是你害了我们，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和其他妖君害死了他。”
“紫堇……”
“他死了，我本来活，我该活着。”
慕紫堇忽然抬起手，毫无预兆地打在自己丹田，荆沉玉拦都来及。
他是真没到她会如此，有些讶异地望着这一幕。
昭昭很惊讶，但她只是惊讶慕紫堇会做到这种程度，她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江家主应该没多少感情了，更多的是甘心，可能梅弦歌陪伴多年，在她心里更重一些，没到……她能这么毫犹豫地做出选择。
“活着能在一起。”慕紫堇缓缓倒下，梅弦歌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他尽全力拖着半身子跑到她身边，握她的手，但失败了。
慕紫堇的手扣进了地面，抓了一捧土。
“死了能在一起。”她吐着血沙哑道，“死了，是秋梦临与他同『穴』。”
慕紫堇缓缓闭上眼：“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
再无声音。
慕紫堇死了。
她本就体弱，这么多年都是靠仙丹吊着，寿元早就多了。
她坚持到今日，就是为了看看江家主和江夫是什么下场，现在真相大，她是再没力气支撑下去了。
与其回去受审判，千夫所指，给兄长添麻烦，倒如死了干净。
意识最终消失的那一刻，她好像看了江玄卿。
那日雨落江南，一袭蓝衣的公子乘着雨雾而来，雨雾在他周身自觉散开，他微抬下巴望向她的方向，她呆呆地看着他，弯唇『露』出了温润礼貌的容。
“为何一在淋雨。”
他声音很温柔，手一抬，落在她身上的雨水便了。
“时辰早了，快回家吧。”
他为她念了避雨诀便离开了，慕紫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无法割舍开。
此后数百年，沧海桑田，明明有那样美好的邂逅，却全都淹没在了无尽的互相折磨里。
昭昭看着没了声息的慕紫堇，又看了看灰飞烟灭成干枯梅枝的梅弦歌，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良久的沉默漫延，知过了多久，她听荆沉玉开口。
“昭昭。”
“……怎么了？”
“情之一字，都是如此么。”
昭昭眼皮一跳：“什么意思，你什么。”
“非死即伤。”荆沉玉转过来看着她，他剑眉紧紧皱着，抹额挡住了眉心朱砂，“无一好下场。”
……
在江家主、慕紫堇、江夫以及梅弦歌这段感情里，还真是无一有好下场。
昭昭了许久才慢慢道：“错误的感情大多是如此。”
她意有所指：“比如我们。”
荆沉玉眼睑微垂，掩去眼底神『色』，没有话。
昭昭轻声道：“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与我分割关系，告诉他们你已经将我除掉了，他们会相信你的，哪怕信，我以后会出来作恶，他们长久到我，渐渐就信了。”
她叹息着：“眼下你看了。”心里到底太舒服，她再去看慕紫堇的尸体，“你我们哪一天像这样吧。”
“会。”荆沉玉，“我们会如此。”
他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走到昭昭面前，手抬起为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你要因今日之事多，梅弦歌害死过很多，还害死了江家主，死有余辜。慕紫堇无辜，她自己愿接受现实，愿面对仙宗审判，先行自陨，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她没那么多的话，慕紫堇可能会这样。
但她的全都是实话。
昭昭有点惆怅，疼，她按着额角，又听荆沉玉开口。
他得很慢，一字一字，轻轻柔柔地敲在她心上。
“非死即伤好，无一好下场罢，我自认再重来一次，他们会更改自己的选择，会后悔相逢一场。”
昭昭愣愣地望向他。
“我亦然。”荆沉玉认真道，“哪怕冒天下之大韪，为天下所容，哪怕非死即伤，我与你分开。”
“昭昭。”他眼神清明，语气坚，“待此间事了，你随我回剑宗，让我给他们一交代，给你一交代。”
“我与你一起。哪怕做剑君，哪怕染上污名，哪怕千夫所指。”
他这句话的时候那样英勇，一如一挡下妖君自爆时，一如无悔镇魔时，永远向前，从后退，绝无畏怯。
做出选择便认选择，破血流回，杀她时如此，爱她时，如此。
这便是荆沉玉。
竟然已经是爱了吗……
昭昭茫然了一瞬，她竟然觉得他已经仅仅是喜欢她了。
他爱她。
真是让为难。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