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剑,默默立到窗棂,发誓绝不再多说半个字。
金殿那边已有鼓乐清烟升腾而。
照理说,早该有人送华冠吉服过来,替颜乔乔梳妆打扮。
然而停云殿仍一片死寂深冬。
“离霜将军怕听岔了罢。”颜乔乔倚着象牙床懒声道,“此刻出门前往金殿,大约吃得上几口温热剩菜?”
“不可。”离霜蹙眉,“帝君昭告,君后乃原配夫人、南山王嫡女颜氏。”
颜乔乔轻轻挑眉,哂笑:“哦。”
七过去了,敢情韩峥记得己有个原配夫人。
说着话,外头殿门忽然大开,一队人马不请入。
领头那人大剑宗江白忠,在他身后跟着两列侍者,手上捧的不吉服后冠,而火炬、松脂、火油。
离霜惊喜掠出,停在青玉石阶,向江白忠行礼说话。
几句对答,令人遍体生寒。
金殿那边确实在册封颜乔乔为后,只不过,那个女人非牌颜乔乔,而另一个与她容貌相似之人。
江白忠这来毁尸灭迹的。
颜乔乔立在窗畔,寒风卷入,冻进骨缝深处。
身躯难以抑制地发颤,心口翻腾着激烈的情绪。憎恶、痛恨、恐惧、不甘……无可奈何。
这一切,似曾相识。
她不知道今日这一劫该如何逃脱,江白忠修为超绝,乃大夏第一人,而她却个连道意都无法领悟的废材。身娇体软,四肢无力,根本无路可逃。
只坐以待毙吗?
如何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铮——”
离霜忽然横剑,挡住江白忠。
“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她用毫无伏的声音说道,“在此之前,需寸步不离,护卫夫人。”
霜雪卷入,江白忠的手放在剑柄上。
“傻子。”颜乔乔扬声道,“别白白送死,让开吧!”
她忽然发现己不像想象中那么惊怕。
冥冥中似有感应,她感觉到,世间义尚存,公道未泯。
到头来,一切终究有报。
心口翻涌的情绪更加激烈。
凛冬的飞雪穿过雕花大窗,一层一层向她铺来。
忽地,掌心涌雪白的道光。
灵气与飞雪聚向她,眨眼间,她头上身上落满了雪,像一个立在窗畔的雪娃娃。
外间,离霜与江白忠已交上了手。
到了这个境界,剑气皆实质。
转眼之间,雕梁画栋噼里啪啦砸得满殿都,金器玉架古玩字画爆了一蓬蓬富贵粉屑,帘幔被层层割开,『乱』絮般飘飞。
离霜本就不敌江白忠,要防着剑气掠入内殿,顷刻败相大『露』,蓝衣洇开道道血痕。
颜乔乔忽然心有所感。
这个人,在求死。
不过此刻不『操』心旁人死活的时候,离霜一死,一个轮到她颜乔乔。
她的心脏剧烈跳,被雪覆住的身躯簌簌地颤。
她偏头望向破碎飘飞的帘幔。
此刻江白忠与内侍都在外殿,倘若这堆雪可以立住不,干扰敌人视线,而她悄悄从窗口翻出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从侧廊面逃离停云殿。
心脏跳得更快,积雪被震『荡』的胸腔生生抖落。
至逃出停云殿之后的事情,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蝼蚁尚且偷生,谁又甘心坐以待毙?
她尝试『操』纵周围聚来的灵气。
绝境之中的爆发力超乎想象,雪白的冬日灵气随心而,顷刻在狐裘中凝了个人形空壳。
颜乔乔的心跳响彻耳畔,她清晰地感觉到周身血『液』在体内沸腾,疯狂地流淌。
她深深吸气,余光瞥着剑气飞扬的帘幔。
忽一霎,飘的半截厚帘挡住江白忠的眼,阻断了她与他互望的视线!
颜乔乔也不知这算不算掩耳盗铃,只知这恐怕已己最后的机会。
她心一横,分雪而出,身躯挤出狐裘与霜雪,抓住窗框,爬上窗棂!
双膝落在降香黄檀木栏上,激与恐惧交织,热血阵阵涌上脑门,身躯如痉挛般颤抖。
她的紧绷到了极致,既竖着耳朵捕捉外殿的一切声响,又恨不得蒙上耳朵和眼睛,不看、不听,当旁人也无法发现她。
整个身躯即将越窗而出时,鬼使差般,她偏头望去一眼。
“铮——”
外殿静停歇。
一柄寒剑刺入离霜胸膛,气浪将她的头发和衣裳掀向身后。
江白忠留了情,未断她心脉,只令她重伤。
而单膝跪地的离霜,恰好与伏在窗上的颜乔乔视线相对!
这一霎,风停了,世界失去了任何声音。
颜乔乔瞳仁收缩,身躯被惯『性』带着,一寸寸跌出窗框。
窗墙如幕,一寸一寸遮去离霜的身体和面容。
颌、鼻、眼。
颜乔乔身躯坠,心脏却悬过穹顶,飘上半空。
只要离霜喊一声,她万劫不复。
“啪。”
坠地声极轻,听在颜乔乔耳中却恍若惊雷!
心脏骤缩的霎那,她听到一声破碎剑鸣。
离霜吐着血,断续出声:“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在此之前……寸步不离!”
整个世界,只剩离霜的静和声音。
帘幔垂落,窗畔雪人犹如真人。
朱砂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