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仿佛夏天才刚过就快要入冬了。路边行道树的叶子撒落满地,遍地金黄。
回家的路上,沈小鱼蹲在沈千帆的膝盖上,用脸颊抵着沈千帆的肚子,一边用爪子扒拉他,一边嘤嘤呜呜地跟沈千帆讲今天在幼儿园里的事情。
沈小鱼讲话的方式稀奇古怪,带着点幼猫特有的小奶音。
同为猫咪的沈千帆虽然听不懂,但是能猜出个大概。但楚行洲是只狐狸,他看上去就完全听不懂沈小鱼在说什么了,一边开车,一边微笑着问沈千帆:“儿子说了什么?”
“咪!QuQ”沈小鱼说,它今天又和咪咪班的小朋友们玩了躲猫猫游戏,全部小猫咪都被它抓出来了。咪咪班的小朋友一个也逃不出它沈小鱼少爷的喵爪心!
沈小鱼的表达方式十分幼稚,沈千帆一边听一边笑,用一只手背捂着嘴,把另一只手搭在沈小鱼软乎乎的背上。等他捂着嘴笑完了,就偏头对着楚行洲把沈小鱼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本沈千帆还担心这种小猫话题对楚总这样的老狐狸来说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但是楚行洲微微勾着唇角,听得很耐心,一点也不嫌他们小猫幼稚。沈千帆原本也是活泼的小猫,在沈小鱼身上找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也就跟着放开了笑。
沈小鱼还是只幼崽,没有足够茂密的毛发来过冬。它身上的白色绒毛很细,稀疏柔软,看上去就不怎么保暖。它背上的猫毛尤其短而细软,沈千帆把手搭上去,手心里的触感热乎乎、软绵绵的,像是摸到了一团温热的小猫果冻。
秋风从半开着的车窗外灌进来,将沈千帆的发梢吹到了楚行洲的脸颊边,同时也把沈小鱼脑袋瓜上的猫吹得乱七八糟。沈千帆在沈小鱼身上摸了几把,神清气爽,难得享受到了撸猫了乐趣。
怕沈小鱼被吹感冒了,他抬手关上车窗,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来透气,然后从车后座上扯过了一条针织围巾,把沈小鱼裹起来,裹得像个猫猫虫。
沈千帆在围巾上打了个结,做出了个提手的模样——便携式沈小鱼就这么完成了。
车还在行驶,路程似乎比以往要长久一点,沈小鱼已经舒服地把自己缩进了围巾里打盹。
如果它认得路,就会发现车子不是往家里开的。
楚行洲正要送他们去山海医院。
烛阴前一阵子太忙了,沈千帆去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他。现在烛阴缓过劲来了,就叫沈千帆带上沈小鱼过来吃顿饭。老乌也跟着瞎起哄,叫他千万要记得把沈小鱼也一起带过来玩。
沈千帆对着聊天消息发出无情的冷笑。
他们根本就不是叫他去吃饭的,而是想打着吃饭的名义趁机狠狠地撸沈小鱼。这几个老家伙无事献殷勤,天天就打着沈小鱼的主意,就好像沈小鱼才是他们的弟弟似的。
其实不用烛阴说,沈千帆肯定也会把沈小鱼带上的。不过这一次,沈千帆打算把楚行洲也带上。
......
楚行洲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傍晚时分,医院的人流量不大,停车场里白天供不应求的车位也稀稀拉拉地空了许多。
沈千帆抱着沈小鱼下了车,还在犹豫一会儿带楚行洲过去之后该怎么跟他哥解释。走到驾驶室那侧,他透过车窗看见楚行洲靠在椅背上,正垂着眼眸,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袖珍打火机。
他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Andes说,你大哥不太希望我靠近你。”感觉到沈千帆的目光,他微笑着抬起头来,“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沈千帆手里提着沈小鱼,有点尴尬。烛阴何止是不希望他靠近啊,他巴不得这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楚总滚得越远越好。
这话分明不适合说出来,但是Andes根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他那个鸟嘴上没把门的尿性,没准楚行洲一问,他就什么都跟说了,连沈千帆小时候尿床的事都别想瞒住。
沈千帆默默在心里想,下次见到Andes得提醒提醒他,没事少说点话。
“我二哥他,他没跟你乱说什么吧?”沈千帆有点不太放心,追问了一句。
楚行洲盯着手里的打火机,正好“啪”得一下打开了。
那双桃花眼里泛起笑意,望向他不安的小猫:“没有啊。”
男人笑起来的样子极为好看,却让沈千帆越发得不安了,总觉得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狡猾,对,有点狡猾,越看越像个坏狐狸精,好像藏着一肚子坏水。
沈千帆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先回去吧,我——”
“我在这等你们。”坏狐狸打断他说。
沈千帆抱着沈小鱼走进山海医院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来值夜班的小夏。小夏看见他们也很惊喜,像所有正常人一样第一反应就是rua一把沈小鱼。
“跟我家张飞一样可爱。”小夏评价说。她把那只威猛的胖花猫大哥抱回去之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张飞。
但是沈小鱼不乐意了。
“咪!QnQ”
沈小鱼不能和别人一样可爱!沈小鱼只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幼崽!
小夏不知道沈小鱼在抗议,沈千帆也只是看着它偷笑,不肯为沈小鱼翻译。小夏确实是对那只胖花猫情有独钟,在旁人眼中,那家伙哪里能和“可爱”这两个字沾边。
小夏忙着去上班,草草地摸了一把沈小鱼,就匆匆上楼去了。
沈千帆逆着人流往相反的方向走,带着沈小鱼乘电梯去地下四层。
他有点发愁,一会儿见了烛阴应该怎么说。
既然他决定了要认真和楚行洲在一起,肯定不能是偷偷摸摸的。偷偷摸摸的那不叫谈恋爱,那叫偷情。
沈千帆打算今天就和烛阴坦白,坦白他和楚行洲在一起了这件事。但是要怎么开口是个大问题。
他想想他哥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就莫名有点后怕。幸好今天没带楚行洲来,如果烛阴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会先收拾他还是先收拾楚行洲。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烛阴大概是收拾不了楚行洲的,他打不过那种猛兽类型的。
电梯缓缓下行,金属制的门上映出了他们的身影。沈小鱼被沈千帆抱着,忽然看见门上有自己扭曲变形的白影子,非常好奇,拼命地想看清楚那只歪歪扭扭的丑猫到底是谁。
堂堂一只猫咪幼崽,怎么能丑成这样!
沈千帆慈祥地摸了摸沈小鱼的脑袋,温柔地贴着它的耳朵告诉它:“那就是你自己的影子呀。”
“咪!QnQ”
沈小鱼差点被气哭了!丑小猫竟是它自己!
沈千帆走到了熟悉的接待处,发现熟悉的桌子后面坐的不是老乌。
稀奇,他哥竟然雇了个新员工。
新员工看起来比老乌年轻,大概只有五六百岁的样子,油头粉面的,留着一头油光水滑的涂满了发蜡的八字刘海,穿着一件中山装,还戴着一副知识分子款式的眼镜,像极了一名乡村绅士。
“咦,小鱼,千帆!”那乡村绅士一开口,沈千帆差点惊掉下巴。
这熟悉的声音是……
“老乌?你这是什么打扮!”沈千帆刚才完全没认出来面前这个人是老乌,还以为是烛阴新雇佣的员工。
作为千年老王八,老乌年纪比沈千帆大得多,修为也要高一筹。但老乌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外表,在大部分时间里他连人形都懒得变,经常以一只大乌龟的形象示人。
今天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了,老乌忽然把自己打扮起来了。
好不好看先另说,老乌忽然在乎起自己的外表来了,这就很不寻常,沈千帆忍不住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你假发歪了。”烛阴打量了一番,对老乌说。
老乌“咦”了一声,抬手把那顶油光水滑的假发拿了下来,重新整了整再戴上,伸着脖子说:“那这样呢,这样不歪了吧。”
“嗯,可以了,看起来很有精神。”烛阴点头。
沈千帆看着老乌摆弄他的头发,满脸泛光。他今天确实很不寻常,甚至都忘记了要薅一薅沈小鱼。
看着老树开花的老乌,沈千帆好奇地问他:“老乌,你这是遇见什么喜事了?”
老乌难以掩饰神情里的激动,目光闪烁:“哎呀。千帆,我跟你说过我以前的故事吧,就是我小时候是皇宫御花园水池子里的一只乌龟,有一天啊,我在水池子里游泳的时候,池塘边来了个小女孩……”
沈千帆从小听着老乌讲故事长大,而御花园里的那位小公主,正是老乌讲过次数最多的故事。
老乌神情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他的故事又讲了一遍,越说越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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