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村里肯定有穷的，也看不上她。”
“你说她究竟知不知道人家都是为了钱来的？”
“咳，万一有真爱呢？”
里头小办公室，詹明江又开始郁闷了，这脾气他也受不了啊。
这么下去将来他当的不是太上皇，他当的是总管太监啊。
他是真的得想个法子，不能叫这些人这么舔下去了。
詹明江仔细想了他跟龚丽珊认识的经过，起因是公司半年前扩招，他去找物业改电路，加办公桌，然后在物业看见了龚丽珊的档案，然后又听物业说了一嘴，“来了个祖宗，好好供着。”
他这才知道龚丽珊家里多有钱，而且两人认识以后，龚丽珊从来没有说过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是不想别人知道的。
这种心态……当时詹明江就觉得这一点太好利用了，他乐得装无知。
那外头那帮舔狗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大概是一个半月以前，园区忽然传出她家里的背景的，所以如果让龚丽珊知道后来这帮人都是为了钱来的，他这个半年前就认识她并且示好的人，胜算就很大了。
问题是怎么让她知道呢？
现在园区里的人，除了舔狗，剩下就是事不关己，还有一些是等着看热闹的——他可以利用顾棠！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避免的疯涨。
顾棠现在对他不假辞色，当着人更是对他假笑，但是没人的时候，就开始冷嘲热讽。
这说明什么？顾棠心里明显还有他。
詹明江仔仔细细斟酌自己要怎么刺激顾棠，渐渐地有了完备的计划——他觉得挺完备的，一击必成。
“利用前女友啊……”詹明江一声唏嘘，随即就摇摇头，“这怎么能是利用呢，顾棠那么爱我，她也希望我幸福的。”
顾棠目前还不知道詹明江的“阴谋”，当然知道了也无所谓，随便你怎么刺激，跳坑算她输。
她这会儿正跟她最看重的一个教授联系，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教授最新的文章聚焦于HOTAIR，这是个跟肿瘤相关的非编码RNA，在目前的研究中，跟多种肿瘤的发生机制都有关系，而且还是非常上游的调控。
目前已经清晰的几个肿瘤中，该调控机制还有Myc蛋白参与，同样是个已经清晰的，参与多种肿瘤形成机制的关键性蛋白。
顾棠研究生的课题就是RNAi相关，RNA相关的制备跟实验方法她是精通的。
再次分子调控是个很大的领域，不怕出不了成果——对的，虽然原主是真心热爱科研，但是顾棠为了让原主的目标实现的更好，她得稍微有功利心一点，要找个容易出成果的领域。
最后是跟医药领域的联合紧密不紧密了。
科研领域一般分横向课题跟纵向课题，简单来说，横向课题跟企业合作，更容易出利益，纵向课题更偏向研究一点。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商业片跟文艺片。
这个项目顾棠就觉得很容易出横向课题。
现在生物制药发展非常迅速，从早期的化学药到抗体标记的靶向化学药，接着到蛋白质抗体，然后RNA疫苗，对疾病的治疗思路已经从治疗症状到了上游的基因调控，从最根本的地方解决问题。
顾棠还记得原主第一次上药理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一句话。
“世界上的疾病只有两种，一种是外伤导致的，一种是基因导致的。”
顾棠重复了这句话，然后跟哈德利教授道：“我希望能深入分子生物学的腹地，研究清楚疾病的调控机制，或者给后人开辟出一条继续深入的道路——”
她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或者至少探索出一条走不通的道路。”
她这自我认知很清楚，也有充分的此路不通的准备，再说分子机理这种东西的确不好研究。
哈德利教授笑道：“很好，我喜欢你乐观的态度，你的英文水平也非常流利，如果你的基本情况属实——”
哈德利教授顿了一下，其实情况不属实也没关系。
她口语流利，说各种专属名词丝毫没有磕绊；她研读了自己所有的文章，包括第二作者跟通讯作者的文章都读了；对HOTAIR序列也有了一定的研究；对如何研究分子调控机制也很了解。
她的基础非常好，想法也有，剩下的就是在实验中证实或者推翻自己的想法。
这情况不可能不属实，就算不属实他也觉得这是个人才。
“我和我的团队欢迎你的加入。”哈德利教授道：“你稍微等一下。”
哈德利教授起身去旁边桌上拿了个文件，回来道：“你的成绩非常漂亮，我可以去找审核委员会，给你提供全奖，应该是6万每年。另外我的团队包括我在内有一名教授和两名副教授，能提供1.5个全职的助教岗位，这个等你来了可以跟团队的其余研究人员商量分配。”
“非常感谢。”
哈德利教授今天聊得挺高兴的，就又多说了一句，“你过来之后，一般第一年是个适应性的课程，我想你应该没有问题，一会儿我会给你发个书单，你也可以在网上先看看公开课。”
因为时差的缘故，顾棠是晚上十点跟哈德利教授视频的，一直说到了那边中午一点，也就是这边半夜一点，有人来敲门提醒他吃饭才结束。
挂视频的最后一句，顾棠还听见那边说：“我招到了一个非常有想法，而且有药物研究经验的学生。”
很完美，顾棠也这么觉得。
未来的一周，顾棠都保持着一个非常好的心情，跟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恨不得笑出酒窝来。
周一上午，一来照例是先交换八卦。
王晓凡道：“你知道我周末看见谁了？”
“这谁知道？”坐她旁边的顾棠直接就接上了，“地球60多亿人呢。”
王晓凡自己先笑了，“我周末去园区的体育馆游泳，看见龚丽珊了。跟咱们楼上的唐博。”
“啊？”这下所有人都有点惊讶了。
“唐博？五楼帆旻的？”顾棠惊讶地说，看见王晓凡点头，她道：“他离过婚的呀，而且我记得去年他手上带了红绳子，说自己本命年，他今年都37了。”
虽然她不喜欢龚丽珊，但是唐博士真的——这个客观条件就能劝退一大堆人了。
“但是唐博会说话啊，人也风趣，再说离婚还是他出国前的事儿，不是说他因为跟老婆理念不合离婚的吗？还会打羽毛球，上次园区的比赛他不是还得了第一？”
顾棠他们在外头八卦，里头詹明江一边偷听一边着急。
周末他约龚丽珊被拒绝了，没想到她居然跟唐严峰出去了，而且还是游泳！
他也是男人，男人约女人游泳是个什么心思，他可太明白了。
不就是想看素颜，看有没有整形，再看身材吗？
她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自知！
詹明江这次是真的有被人戴绿帽的感觉了。
原来龚丽珊跟他示好，他还觉得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人也比较粗俗，但是人品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唐严峰？一个37岁的老男人，他有什么好？比她大了整整十四岁，搁一百年前结婚生孩子早的时候，这都能算是两代人了，她是缺少父爱吗？
詹明江气得火冒三丈，决定要加紧实施计划了。
他是生物研发部门的主管，手下几个人的工作还是有所了解的，当然如果要加班的话——他们这种小公司是鼓励加班的，不过要跟他说一声，需要他审核加班是不是必须的。
有了他的签字才可以报销晚餐，如果过了十点，还可以报销车费。
詹明江一直留心着，到了周四，终于被他等到一个只有顾棠加班的机会，詹明江顺理成章也留了下来。
顾棠在楼上消化细胞。
她上回挑的单克隆长起来了，而且因为这次从胰酶换成了无酶解离液，原本一分钟就能消化好的细胞，这次要十分钟才行。
单克隆一做就是五六块96孔板，大大增加了工作时间。
到了晚上八点多，单克隆基本挑完了，一直算着时间的詹明江也来细胞房了。
“顾棠，还在忙啊？”
顾棠瞥他一眼，不冷不淡道：“快做完了。”
詹明江越发肯定顾棠还喜欢他了，不然她干嘛这个态度？上回见面还嘲讽他，现在就和平了许多，这不就是想通过反差极大的态度来吸引他注意力吗？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前头是我太冲动了，我……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情绪上头，说了不理智的话，也把一切想的太理想化了。”詹明江一边唏嘘一边道。
顾棠觉得这人简直有神经病。
这是龚丽珊不理他了，所以来自己这里找自信？
还是说想让她当个挡箭牌，两人关系亲密一点，好去刺激龚丽珊？
他这么弱智的吗？
顾棠看他一眼，道：“你带上口罩，别对着超净台说话，别把细菌喷进来了。这是齐总的离子通道，他圣诞节就回来了。”
詹明江被噎了一下，虽然顾棠喜欢他，但是也她也不能这么放肆的呀。
“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哪里听了什么谣言，但是你放心，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你的，跟龚丽珊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跟你分手之后才跟她好的。”
“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她家里很有钱。”
詹明江觉得自己语气挺诚恳的，他当时在家里排演的时候，带入顾棠揣摩了好久，觉得这话让她听见怕不是要气死，不找龚丽珊麻烦就见鬼了。
“总之你别找她事儿，她也挺不容易的。她家里爸妈对她不太好，她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却要来咱们这儿当个小前台。”
疯了，这货疯了。
这是顾棠唯一一个念头。
她不是没见过自信的人，但是自信成这样的真的是第一个，有这份自信，她都敢去竞选阿美莉卡的总统了。
顾棠转身，把最后一块96孔板放进培养箱，再一转身，就看见詹明江一双眼睛。
说实话，戴上口罩之后，只露出心灵的窗户，这人的心思就更加的一览无余了。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利用啊。
顾棠有一肚子的槽可以吐，也有一大堆的反驳可以说，但是这人有毛病啊。
顾棠想起了那句名言：“你为什么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她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流传的实在是太广了，已经成为嘲讽男性的标配了，果然詹明江立即涨红了脸，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能从压痕处看到他涌到脸上的血液有多充足。
詹明江这次没误会了，这话说出来就是撕破脸皮的节奏。
“你好的不学，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这楼里长得最好看的，但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去追龚丽珊而不追你吗？你这个臭脾气，除了你爸，没人受得了！”
“你的确不是人。”顾棠冷冷道，然后动作麻利给台面喷酒精，收拾垃圾，再给超净台定时半小时紫外照射，最后关灯走人，看都没看詹明江一眼。
詹明江也没动，这时候下去肯定要跟顾棠一个电梯，而且办公室就那么大，还得撞个照面。
詹明江站在了细胞房里，超净台的紫外线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让他已经开始发黑的脸色越发显得诡异。
这地方算是幽闭空间，其实挺适合思考的。
詹明江虽然没有冷静下来，但是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之后，他觉得这计划是没有问题的，刺激顾棠，让顾棠去找龚丽珊战斗。
而且他每一句话都是有暗示，有潜台词的。
第一句：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你的，跟龚丽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因为龚丽珊才跟你分手的。
第二句：我是跟你分手之后才跟她好的——分手之前我就跟她好上了。
第三句：我当时不知道她家里很有钱——我是为了钱才跟她在一起的。
第四句：你别找她事，她挺不容易的——龚丽珊那个狗脾气，不是家里从小宠到大，不会成那个死样子，这就是单纯激怒顾棠的一句话。
第五句：她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却要来咱们这儿当个小前台——一个初中毕业游手好闲好几年，然后才去读了中专的人，能有什么更好的前途？
这但凡是个女人，能忍得住？龚丽珊对顾棠来说就是小三啊，哪个女人不打小三？
不仅如此，顾棠一旦闹开，那就是一石两鸟的计划。
这里头最关键的点，就是顾棠不知道他跟龚丽珊已经认识了小半年了，基本上从龚丽珊刚来当前台，他就跟龚丽珊说上话了。
所以龚丽珊不会相信她说的，“詹明江是为了钱跟她在一起的”。
再下来只要顾棠一闹开，那全园区的人就都知道龚丽珊是他的人。
詹明江眉头一皱，这一招可能对那些舔狗没什么大用，毕竟他们都是为了钱的。
但是有了这个，他跟龚丽珊的关系就能公开了。他就能定下来了。
有男朋友跟没男朋友可是不一样的。他能名正言顺的管人了。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有人觉得他吃软饭——哼！只要龚丽珊服服帖帖的，只要不是他求着龚丽珊，这就不是吃软饭了。
“这个计划没有问题，非常完美。”黑暗给了詹明江无比的自信，让他敢轻轻的说出声了。
“问题在于……顾棠可能没听明白潜台词，她可能一听见我又提分手的事情，她冲动了，她太生气了，所以她口不择言。”
这么一安慰自己，詹明江又好了。
他表情缓和了许多，摘下口罩也往楼下走。
“等她冷静下来，她会觉得我有点蠢，被龚丽珊骗了，她回去找龚丽珊的——”
詹明江一顿，又喃喃低语道：“我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再刺激她一下，确保她能顺利帮我把话传到龚丽珊耳朵里。”
詹明江也没全推测错，至少在“詹明江有点蠢”上，顾棠67%同意他。
唯一不同意的33%，就是“有点”两个字，顾棠觉得换成非常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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