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故作镇定道:“你是喝茶还是喝咖啡……烧酒洋酒我这里也是有的。”当然镇定是本体,故作是装的,“或者热水?”
一连数了这么多,这就是在重视他。
贺凡昔看着她微红的面颊,有点想去蹭一蹭,好知道这温度究竟有多高,他心中微叹,故意一本正经道:“牛奶。”
???你怕不是有病!
“洋人说了,多喝牛奶能长高,还能补钙,晚上喝一杯还能助眠,你年纪尚轻,多喝些牛奶还能再窜一窜。”
顾棠不想理他,然而人设不能崩,她小声道:“我知道了——去给贺……先生端牛奶来。”
贺凡昔有点遗憾先生这个称呼,可是又觉得她害羞的模样挺好看,反正日子还长,两人就住隔壁,以后有的时间让她叫他贺凡昔。
贺凡昔往这一坐,没人敢说话了。
余氏是知道他有枪的,目光不住地往小茶几上瞄,顾家的族人听见贺先生三个字,再看他这打扮,这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这人也不吭气儿了。
再说这五个精壮的汉子,虽然人看起来憨厚老实,但是从小没爹没妈做体力活的,早就尝尽人情冷暖,人自然也是精明的,当下又拿了厚棉衣把自己结结实实包了起来,扣子一直扣到领口。
老老实实低头站着,就当自己是柱子。
贺凡昔心中得意,目光又落在了顾棠手上,她穿着浅墨绿织金的马面裙,一双白皙娇嫩的柔荑老老实实的放在腿上。
指甲透着粉色,还有淡淡的珠光,让人想要握一握。
贺凡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直接伸手就握住了顾棠的手,还很贪心一气儿握住两只。
余氏惊得立即就想跳起来打人,可她不太敢,只能咳嗽两声提醒。
顾棠不经意间被他抓着手,立即便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抬头看了贺凡昔一眼。
一个好的演员,就是只用眼睛,也能演出一场大戏来。
贺凡昔觉得他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震惊、气愤跟不可思议,最后变成了心碎。
顾棠猛地把手抽了出来,“贺先生,请你自重!”
她力气倒是挺大,贺凡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贺少爷……不该是这样的人。”
本来冒名顶替就够让人心里憋屈了,她还这么说,贺凡昔有点生气,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腰带就想走。
可是手刚伸出去,他就又心软了。
她把他当成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如今起了坏心思,好像是挺不应该的。贺凡昔往后一靠,又坐了下来。
顾棠余光扫了他一眼,这人……还挺难搞的。
小厅里再次沉默下来,五个穿着厚棉袄的大汉是真的满身大汗了。
其中一人小心地又把扣子解开两个。
贺凡昔深吸了一口气,别的好说,这五个人是肯定不能留在这儿的,他放慢了语速,道:“这五个人看着身体结实,是来当苦力的?不如给我?正好我手下缺人,回头我再帮你找。”
顾棠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他们不适合。”这些人是干嘛的?是奔着入赘来的,当然她也是不会留的,毕竟已经起了入赘的心,要是真留下来,怕是多生事端。
再说贺凡昔要他们做什么?要过去了能好好培养吗?还不是瞎折腾。
贺凡昔气得站了起来,他今天被驳回两次了,他什么时候能这样没脸?
可见话本里都是骗人的,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连句“都听你的”都没听见。
可见如今救命恩人已经不值钱了。
“一人给一个银元,带他们吃顿饭就都回去吧。”顾棠冷淡地说,“烦劳您了,路上小心。”
贺凡昔又被安慰到了,那他是走还是不走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铃又响了,门房带着第二波贺家的人进来,这次领头的不仅仅有贺都彦,连病刚好的贺都志也来了,非但如此,连楚玉原都跟在后头。
贺都志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顾公馆?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家住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公馆吗?”
“去大昌钱行请人来。”顾棠吩咐完,才又转过头来看着贺都志,“公馆,英文叫做Mansion,我说英语你应该能听懂吧,我房子够大,我够有钱——”她眼神示意地上的钱箱子,“拖贺家的福,我现在有三万银元,整个大沪海我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这句话说完,顾棠忽然有了个猜测,贺凡昔如果是想求财,那贺家的现款如今都到了她手里,岂不是……也不对。一共才三万的银元,他带出来的手下就有一百多人呢,这些人养起来就不止三万了。
难不成他真的想纠缠自己?这种军阀,这种大帅,这种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出类拔萃的男人,他图什么?
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可她这条件,的确是不符合现在的择偶观的。
原以为就是互相帮个忙,现在叫顾棠有点头疼。
贺都志快气死了,只是他一看他小叔……就有点忍不住,总觉得下摆凉飕飕的。
贺凡昔是打着邻居间“相互友爱”来的,只是现在算算,邻居没说出口,相互基本没有,友爱更谈不上,现在又有来打岔的。
贺凡昔眉毛一挑,把气撒在了他侄儿身上。
“贺家是要完蛋了?怎么连贺老爷的两个儿子都来当挑夫了?”
贺都志心中一喜,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今天的挑夫都是生人,安排好的套儿,他们会守在顾家旁边,等顾棠一出去就抢她,然后那一位苏乐枫就可以出场英雄救美了。
“今冬天气不正常,前两天雪大的连房子都压塌了不少,家里挑夫病了,这几个是镇上雇的。”
贺都志叹气道:“如今世道不好,谁也没办法。”
民生疾苦,贺凡昔一口气没出出去,头一转又看贺都彦,“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找个行当,别总是混日子。”
这话明显就是迁怒,贺都志越发肯定他小叔就是在撒气了,贺都志不太隐晦很是得意的看了顾棠一眼。
“啊!”楚玉原忽然叫了一声,她看着屋里的五个精壮大汉,忽然想起这几天她住贺家,听见贺家下人议论顾家要找人入赘的事儿。
“顾小姐要找人入赘?莫非就在今天?怎么一下子找了五个!虽然……这也、这也太羞人了。”
楚玉原把脸一捂,头一偏就不敢看了。
顾棠倒是没什么,贺凡昔生气了,他直接枪一掏,就指着楚玉原了,“她来干什么的?”
“小叔!”贺都志紧张地叫了一声,忽然惊觉他竟然有种畅快的感觉,因为这次小叔掏枪出来没指着他。
这么一想又有点愧疚,“她是来帮忙的。”
这一早上是真的太乱了,顾棠站起身来,她先按住贺凡昔的手臂,“我才铺的地板,你打坏一块,我所有的都得换。”
贺凡昔觉得手臂有点烫,他收了枪,“这么近的距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到你的地板的。”
楚玉原松了口气,她就知道,他就是吓唬人的。
顾棠瞥他一眼,“那血流下来不要擦吗?我这是新地板,蜡还没渗进去呢,也不防水,血渗进去我还不是得整套换?”
贺凡昔遗憾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楚玉原这才发现她会错了意,吓得面色发白,可是等反应过来“我这是新地板”这句话里,对她的轻视有多重,她的脸就又涨红了。
“顾小姐,你——”她咬着下唇,故作可怜没说几个字,就被顾棠打断了。
“把她撵出去。这是我的地方,以后你再敢踩进来一步,我就敢把你送去巡捕房。”顾棠嘴角一翘,脸上是营业性质的假笑,“我希望你试一试。”
“顾氏,你太不尊重人了!”贺都志也跳了出来。
“我就不明白了。”顾棠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在我这里撒野?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报复我,可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实力,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以卵击石,你还有完没完了?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在小厅点银元的钱行职员抽空小声加了一句,“两万枚银元,一枚不差。”
“贺老爷还是挺有信用的。”顾棠大声道:“既然钱还清了,你们给我记住,以后我家里不欢迎贺家的人!”
还有个贺凡昔,不能让他拆台,顾棠一指,“他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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