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莺宫。
私自发射黑弹是至为严重的违宪行为,向着人群密聚之处发射,更是触犯了一系列反-人类罪名。
不过身为皇后,玛琳?林德并未受到常规制裁。
她坐在颜色沉闷的富贵大沙发上,看着自己的丈夫大步走向落地窗边,抬手,“唰唰唰”地将一扇扇厚重的、油画一样的深冷色调重绒窗帘拽开,让太阳照进这个终年不见自然光线的地方。
扯开窗帘之后,他站在拱形落地窗前的身躯显得异常伟岸。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玛琳知道,年纪比自己更大的丈夫已经在外貌上与自己拉开了显著的差距,他看起来年纪不到四十,长相与长子闻泽有六分相似,是一位英俊的皇帝。
曾经他们非常相爱,但是连续诞下七个孩子之后,她的身体迅速衰老,最好的仪器和保养品也无法挽留她的青春,只能让她变成一个皮肤很好的小老太。
虽然撒伦十七世从未有过关于情妇的绯闻,但玛琳知道丈夫一定另有渠道发泄他的精力。毕竟每次在床铺上面对她时,他都表现得比实际年龄更老二十岁,像个年逾古稀,彻底不行的老爷子。
“你是疯了吗?”他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干?”
玛琳被强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透过睫毛之间的缝隙,她难得看清了丈夫的脸――他以为她看不见,所以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
他很愤怒,看起来就像一只站立起来的咆哮巨熊。
愤怒之中还搀杂着烦闷与不解。
竟然没有解脱,这让玛琳感觉有些意外。
“维恩。”玛琳冲着丈夫笑了笑,“终于有理由摆脱我这个酷似你母亲的老妇人,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她笑的时候,眉心那两道深刻的竖纹仍然无法抹平。
维恩?撒伦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鼓起,让她不禁想起了他曾经壮硕过的胸肌。
现在他早已没有了胸肌,取而代之的是干瘪的胸脯和微凸的腹部。
“想死你可以低调一些,没人挡着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彰显存在感。”他冷冰冰地说。
“哦,你终于发现自己的皇后没什么存在感了?”玛琳尖刻地嘲讽,“显然,在某些大腹便便的男人眼中,只有那些青春鲜嫩的肉-体才会存在感十足。”
他被她的态度气得再次深呼吸。
旋即,他精准打击她的弱点:“我没听错吧,整个帝国名声最臭的孤寡政治家,竟然也会吃醋吗。”
显然,“大腹便便”这四个字刺激到了陛下,于是抱以痛击。
夫妻是一种奇妙的关系。就像天平,一端放着爱,一端放着恨。
他们是彼此最坚硬的铠甲,也能随时撕咬对方最痛的那块软肉。
玛琳皇后果然被激怒。
她每次发火,总是把脸板得像一块坚冰,坐得像一块夹板那样笔直,不给外界任何反应。
看见她露出这副模样,维恩?撒伦不禁感到一阵懊丧――这意味着,至少两三天之内,他都别想再和妻子有半句交流。
这并非他的本意。
他要搞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然后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需要她帮着他垫起皇椅一角,以防被翅膀坚硬的儿子一脚踹下去。
而且……他们是有感情的。哪怕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哪怕爱情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但她早已融入他的生命,成为他的一部分。失去她,他会像断了臂膀和腿脚,迅速衰老至少二十岁。
“玛琳。”他走到沙发边上,半蹲在她的面前,动之以情,“是我失言了。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请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重蹈家族覆辙。告诉我不是这样,玛琳,告诉我你没有在做那种事情。”
提及林德家覆灭,并没有让玛琳皇后露出半分动容。
她不眨眼地望着前方,面孔板得像一张冷冻过的扑克牌。
这是撒伦十七世最痛恨的样子。
从少女时偶尔不理人的娇俏,渐渐变成了这副铁石心肠、铜墙铁壁的模样。
他宁愿她大吵大闹,然而她从来也不会如他所愿。
他深吸一口气,道歉:“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致歉。我不该那么说,说你孤寡,那不是诅咒我自己,以及我们的孩子吗。”
他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他没抱什么希望。他的妻子若是好哄,他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没想到的是,玛琳毫无光彩的眼睛竟然缓缓动了一下。
“维恩。”她的声音十分空洞,“三年前你忽然想起了我们的相识纪念日,特意给我找来了一条绝无仅有的项链。那半年里,先是闻泽死里逃生,再是丈夫重燃旧情……我曾以为人生是一个圈,到了老时,又可以回到少年的无忧无虑。可惜啊。”
他的手刚刚扶上她的手背,动作忽然顿住。
“维恩。”她冷冰冰地笑了起来,“疯的是你。不是我。向同类发射黑弹的人,自古往今,只有你一个。”
还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瞳仁瞬间收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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