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航才不信一个小混混能看出其中问题,只当他在强词夺理。
戴誉觉得夏厂长虽然说,但是眼神已经有点从门缝里看人的思。
于是,探过身去,将稿纸上的数据指给他看:“呐,在计算裂纹扩展速率的时候,要考虑负平均应力对裂纹尺寸的影响,这个C肯定是待定的啊,因为还要考虑实际飞行中的温度和腐蚀影响。还有后面这个,计算循环寿命曲线,您所用的初始裂纹长度a,明显不是上一步的这个嘛,应该设置成ai和ac呀。”
夏启航看戴誉在稿纸上比比划划的手指,那上面到底有么问题,他心知肚明。
盯着对方的寸头看了一会儿,夏启航突然问:“你是怎么进啤酒厂上班的?”
戴誉想到他话题跳跃得这么快,愣了一会儿才道:“我自己考进去的呗!”
无法从啥表情的脸上探究到对方的内心活动,所以戴誉只能大胆猜测道:“您不会以为我是借着您家的势,狐假虎威混进去的吧?”
夏启航说话,算是默认了。
戴誉啧啧两声:“您可真逗,我虽然跟您闺女传绯闻了吧,但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几个人相信!啤酒厂的领导又不是傻的,有您打招呼,谁会随便给出去这个人情啊!”
说着,话音一顿,不可置信道:“不会有人这么无耻,来您这里邀功了吧?您可别信啊!”
戴誉急急地将自己是如何考打字员被人顶替,又如何因为拍摄宣传画报被厂里录取的事情详细说了。
夏启航听他一口一个“要不是我长得俊早就怎样怎样”,只觉头疼。
他还从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不想听他继续自吹自擂,夏启航打断道:“你跟夏露现在是么关系?”
戴誉还在滔滔不绝的美化自己呢,谁知夏厂长又变道了。
他想都想,十分光棍地答:“我单相思呗,您闺女不喜欢我!”
夏启航一拍桌子:“因为你单相思,就到处捏造宣扬你与夏露的绯闻!”
戴誉:“……”
这咋还完了了呢?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一下桌子:“您可别冤枉人啊!我也是受害者,就因为那个狗屁绯闻,搞得我都不敢跟小夏同志多接触!要不是怕影响她的名声,不敢与她有啥交集,凭我这长相,能单相思到现在吗?”
夏启航气结,从座椅里站起来,伸手指着他问:“不单相思,你想干么?”
“不,不干么!”戴誉打了个磕绊,后又强调,“您能不能别总把我往坏处想!我可是连您闺女的小手都摸过一下呢!您担心啥啊!”
“再说,有您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有贼心也贼胆啊!小夏同志还是学生呢,我能干啥!”戴誉瞪着大桃花眼嚷嚷。
就算想干啥也不能让你知道!
夏启航看了一眼时间,不打算与这小子继续歪缠,一锤定音道:“你以后不许再来找夏露,她还要专心准备考大学,不能在无义的人事上浪费时间!”
戴誉哪能乖乖听话,反驳道:“我不同!我怎么就成无义的人事了呢?您这是对我有极大的偏见!听说之前您家都打算让夏露跟赵学军订婚了!这就说明,您刚才所说的前提条件根本不成立,谈不谈对象订不订婚,对夏露考大学是有任何影响的。最起码,您家里是不在乎的!”
“连赵学军那种人渣您都能接受,您咋就瞧不起我呢?赵学军那个人渣马上就要被大学退学了!而我肯定是要跟小夏同志一起上大学的!我不比他强百倍啊!”戴誉振振有词,顺便还很有眼色地拎起水壶,给夏厂长空了的茶杯续上水。
夏启航发现这小子三句话离不开自夸,无视了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自大言论,抿了一口茶,问道:“你怎么知道赵学军要被退学了?”
“哼,他乱搞男女关系,导致女方怀孕,被人举报了!那女的是我前未婚妻,如今已经从大学退学回家专心生孩子去了,这俩人为了让赵学军能继续上学,前几天刚扯的证。”戴誉抓着机会就要猛踩赵学军两脚,不屑道,“他跟好几个女同志有不正当关系呢,其他人听说他结婚了,能忍下这口气嘛,肯定得找他算账啊!估计他这大学是够呛能念下去了。”
见他只顾喝茶,沉默不语,戴誉忙表态:“您别看我名声不咋好,但我还是守身如玉的童男子呐!就我那个前未婚妻,我连碰都碰过一下!”
夏启航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险些咳到当场去世。
戴誉忙不迭绕过办公桌,讨好地给夏厂长拍背。
咳了好半晌,夏启航才平静下来,气闷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背上扒拉下去。
戴誉怕他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贴心地转移话题:“那么,我跟您商量商量,到底啥时候跟何大夫说出真相啊!”
清了清嗓子,夏启航声音还是哑的:“你急么?不是你自己说你叫雷锋吗?”
“我当时寻思,反正之后也未必能再见面,只当日行一善了,就随便编了个名字。谁能想到何大夫能是小夏同志的妈妈……”
夏启航轻哼一声,也不知到底信信他这番说辞。见他还在那抓耳挠腮地想说辞,只淡淡道:“以她目前的身体条件,我是不敢冒险让她知道你的身份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嘴不严实,以后就少跟她打照面。”
戴誉听了他的话还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略显迟钝地反应过来,夏厂长的思是不是不禁止自己与夏露见面啦?
不过他也傻到再去与对方确认,只当对方就是这个思!
他凑上前,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保证作戏作全套,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就一直叫雷锋了!
“您就放心吧,”戴誉又吹上了,“估摸着您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我都考上大学了,到时候再跟何大夫说我就是戴誉,她肯定能平静接受!”
“等你考上再说吧!”夏启航无语。
考大学在这小子嘴里像砍瓜切菜似的容易,也许只有真正上考场经历了,才能教他谦虚做人。
看了眼墙上挂钟,夏启航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过多时间,直接端茶送客。
从书房出来,看到还在忙碌的何大夫,戴誉十分乖觉地说:“何大夫,我一会儿真的还有事,要出差的事我还跟家里说呢,得赶紧回去安顿好家里。今天就不叨扰您了!”
何婕见人家是真急着走,也不再强留,将刚找出来的一个小包裹递给他,又把自己娘家和婆家的地址写下来。
“若是时间不充裕,东西直接送去我娘家就行。你是第一次去北京,万一遇到了么麻烦,也可以去找他们帮忙,不用客气。”何婕叮嘱。
戴誉道过谢,又保证一定将东西送到。
出门前,发现夏露仍忧心地蹙着眉,忙递给她一个灿烂的笑。
待对方神色稍缓,才心情复杂地离开夏家。
夏厂长再露面。
戴誉要去首都的事情,成了老戴家近几天最大的新闻。
无论是戴母还是戴奶奶,出门逢人便要吹嘘自己家的戴誉,作为老戴家第一个出省的人,他的待遇简直是直线上升。
不但戴母特跑去百货商店给他买了两件新衬衫让他去北京的时候穿,连戴大嫂都挺着八个月的肚子给他烙了一笸箩的葱油饼,带着路上吃。
戴誉看她实在辛苦,直接给三个侄女每人发了一块钱的零花钱,并许诺从北京给她们带礼物回来。
出发这天,他是拎着一个特大行李袋与许厂长,以及供销科长在厂里汇合的。
原本还觉得他带的东西太多了,未料,人家二位带的比他还多!
每人两个包袱。
三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供销科长姓徐,不到四十岁,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佛相。
此时,他眯着眼,摇头叹道:“每次出差都这样,你们得去送几家?我得给三家捎东西呢。”
戴誉和许厂长还好,每人跑一次就好了。
厂里出车将三人送去了火车站,这时的火车站虽然有后世喧闹,却也不遑多让。
戴誉帮许厂长提了一个包,一路跟在二人身后找到大部队的位置。
这次出差是有组织的集体活动,一切行动听省糖酒专卖公司的指挥。
除了他们市第二啤酒厂,省里不少知名糖酒烟厂都派出了代表。
每个厂派来三四人,整个队伍下来,差不多快有四十人。
戴誉让许厂长和徐科长在一旁歇着看包,他自己则去找了专卖公司负责发放火车票的一个办事员。
因着是公家出面买火车票,出具了介绍信就直接弄到了将近四十张的卧铺票。
不过,卧铺票也分上中下铺。
戴誉提前找过来,原因无他,就是想提前搞两张下铺票。
那两位领导,老的老胖的胖,若是被安排去中铺和上铺,那真是有的忙了。
塞了一包烟给那姓李的办事员,笑着商量道:“李干事,给我们留两个下铺呗!”
李干事推辞,笑睨他一眼:“你倒是挺着急,还是第一个过来要票的,大家都忙着寒暄呢。”
“嗐,领导忙着寒暄,我这个跑腿的不得先将领导照顾好嘛。我们领导年纪不小了,爬上爬下的不方便。”
李干事心说,哪个领导的年纪小啊,总有人要爬上爬下的。
不过,刚收了戴誉的一盒烟,他也拒绝,痛快地将车票给出去。
他就是个负责□□的,给谁都一样。
戴誉用一盒烟跟人家换了下铺票的经过,许厂长二人都看在眼里。
众人闹闹哄哄地上了火车,许厂长在下铺安顿下来,刚想夸奖戴誉两句,就见市第一啤酒厂那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舔着脸凑上来,笑嘻嘻问:“许厂长,听说你们这边有两张下铺,能不能跟您换一张啊?”
戴誉打了热水回来,恰巧听了他这番话,直接接话道:“你要换么,过来跟我说,别打扰我们厂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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