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他的眼睛,像海东青,像狼,还像鹿,里面都是野性,简直与这片土地上所崇拜的动物一样,我觉得,他真是最合适的主祭品。”
“那他身上的刺青呢?”赵羲姮越听越觉得难受,连一呼吸一心跳都被扯得一抽抽的疼,连骂人的话都没精力在心里多说一句。
“哦!忘了,你瞧我这记性。这块儿地上的民族太多了,为了让上天知道我们每个民族都是有诚意的,当然要在祭品上打上标识,卫澧身上的刺青,就是各个民族的图腾,像鄂温克的鸟、靺鞨的海东青、契丹的白马青牛、还有狼、鹿……
但是因为不断发展演化,都变得很简略了,真可惜没疼死这个小兔崽子。
刺青的师傅为了做得更有美感,于是把它们汇聚到一起,缠绕成了一个长长的刺身,一直从他脖子这儿,绕过后背,刻到了小腹上。”
罗浩然嘿嘿笑起来,“想不到吧?人牲是要刺青的,和那些用来祭祀的猪牛羊没什么区别,人牲人牲,也就是牲畜罢了。”
“我们用萨满的祭天仪式,在卫澧的四肢处穿刺放血,血填满了石板雕刻的图腾,而上天终于被我们的诚意感动,降下了甘霖。但是卫澧这个小兔崽子,人贱命硬,血放了三天,就连仪式结束后也没死。
镇北王感到十分神奇,觉得他是上天没有享用完的贡品,于是把他收为了义子,到这儿,他才算是有了个人的身份。”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一日为奴,终身是奴。他下贱的过去洗刷不掉,做过祭天的牲畜,始终就是畜生,又怎配与人同堂而立?你是公主,生来高贵,他多恶心啊!你能想象到,他被和烤炙的牛羊一起绑在祭台时候的样子吗?你又能想象到,他和野兽撕咬,只为了一口吃的的模样吗?”
罗浩然说得嗓子干哑,但他还在继续刺激赵羲姮,“不,你想象不到,你生存的世界里,即便多么落魄,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人。啊不,是接触到这样牲畜不牲畜,人不人的东西。说他是畜生呢,他的确长着人的躯干,说他是人呢,却又是作为畜生长大的。
小公主,你和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竟然还生下了孩子,你当真不觉得难受吗?”
罗浩然现在说什么,赵羲姮只能被动的去接受,去听,一个字一个字灌进她耳朵里,让她有太多的情绪快要在心里爆炸开了。
她一时间理不出条理要先把哪一种情绪蔓延开。
她想见卫澧,就现在。
罗浩然还在她身后侃侃而谈,赵羲姮提着裙子,手忙脚乱跑出去。
“喂!我告诉你这些,你难道不应该感恩地将我放出去吗?”她把罗浩然吱哇乱叫的声音甩在后面。
出了地牢,阳光落在她身上,分明带着暖意,她却冷得发颤。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侍女远远跑来喊道,气喘吁吁的,“主公带了武器披甲要走呢!”
马上就是小娘子的百日宴了,主公这要是去哪儿啊!看着就不像要干好事儿。
“他人现在到哪儿了?”一堆复杂的情感中,终于是痛苦和悲伤占据上风,把赵羲姮噎得泪水堵在胸口一样,连气都喘不上。
“已经到大门口了,陈副将在拦着,不让主公继续走。”卫澧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是万万不能让他冲动用事的。
赵羲姮到大门的时候,只见陈若江被掀翻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卫澧将一双月刃别在马背上,身上披着银甲,却形容憔悴,看样子马上就要牵马出门了。
“卫澧,你去哪儿啊?”赵羲姮站在他背后喊他,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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