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扶住棺木,情不自禁的微微俯身,似要向爱人诉说什么。
  程侍郎等人都随在其后,无林将军的允准,谁都没有上前。室内烛火无风而动,地室阴寒,味道亦不甚清新,此时却无人多言一句。
  甚至,稍站于前的程侍郎见烛光之下,林将军鬓边一缕青丝竟自发根一点点的染上银色,方知林将军心中之痛。
  程侍郎有心想劝一二句,可此时此际,竟是任何语言都感到匮乏。如程侍郎都只能于心下感慨一句,造化无情,不肯怜悯这样的有情人,以至生死相离,阴阳两隔!
  良久,林程方直起身,对程侍郎等人道,“你们过来吧。”
  刑部派出最老练的仵作,在最小破坏尸身的情况下,验过黄姑娘的死因。仵作躬身禀道,“的确是中毒而亡。”
  程侍郎颌首,“咱们不要打扰亡人,出去说吧。”
  林程还向刑部提交了另一有利证据,黄姑娘生前写的手书。
  这些手书林程如何得到不得而知,但对黄姑娘一案的进展极大。因为黄姑娘清晰的写下:我写下今日字,所料命不久矣。程哥曾告知我军中通信密法,不意用于此处。若我泉下有知,必佑兄亲见此。
  兄位卑职低,不必急于为我复仇,欺我之人多矣,来日兄显达之时,再为我申冤不迟。
  当日我劝兄认归宗祖,原想解兄多年心结,不意一步踏错,误教兄入虎狼之穴,亦使我性命不保。
  自兄离帝都,初时事如寻常,月余后我时感心悸,睡眠屡有惊醒,略有不适。侍女如儿将我之状况回禀太太赵氏,赵氏请太医问诊,程家舅母前来探望,送来汤药言说宁心定神之用。
  服程太太所赠汤药,初时睡眠安宁,效用明显,心下感激。程太太劝我多用几付,十日后,屡生倦怠,神思迟滞,暴躁易怒。我待停下汤药,已病体难支,院门难迈,偶有半昏半醒之时,只觉口中药苦味浓。
  今日兄陡然入梦,忽然神思清明,更胜从前,想是上天垂怜,赐我回光片刻,不使我冤死深宅。闻赵氏、程氏皆有意以女妻兄,虎狼之女,安配兄之磊落光明。
  我原欲与兄结百年之好,未料帝都险恶如斯,今生深情难续,唯盼来世再续鸳盟。
  兄必先自保,待日后显达于人,再谋为我伸冤不迟。
  若兄因为我伸冤报仇而身处险地,我必泉下不安,死生不见!
  手书左上角有一朵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的墨色芙蓉,虽不解其意,但看林将军收藏的黄姑娘其他手书,凡是写与林将军的,必然信笺左上角有这样一朵墨色芙蓉,想来是二人之间的约定吧。
  程侍郎都忍不住心头微微发酸,自林程这里告辞后,同郑郎中道,“必要用心审理此案,不可使任何一个奸人逃脱惩处。”
  “大人放心,下官必还死都一个公道!”
  林程望着门外开的正好的芙蓉花,秋风起,花朵簌簌而动。不知不觉,日影西移,近侍有力的脚步声打断林程的思绪,“将军,是否现在回程,再晚些,怕要关城门了。”
  “走吧。”
  夕阳如血,林程一行骁骑渐行渐远,唯有隐隐马蹄声自吞噬天地的夜色中远远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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