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秘境就好像赌场下注一般,有时候能获得惊人回报,有时候不仅会赔的血本无归,连身家性命都可能折进去。
钟紫言宽慰道:“能活着出来已是幸事,师伯尚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修炼。况且也并非全无所获,不是还突破至金丹四层嘛。”
陶方隐苦笑点头,心道‘言儿却是长大了,竟也能宽慰自己这老头儿。’
谁受苦谁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滋味,钟紫言哪里晓得,算上这十年损失的寿命,自家这位老祖,只剩下不足一百七十年的活头,若是届时还没有突破金丹,那也只能化作黄土一抷了。
不过这种事陶方隐自不会提,他是门最年老的长辈,总不能向小辈道苦衷。
陶方隐讲罢他的行迹,就轮到钟紫言简述这么些年门派的发展经历了。
再怎么算,钟紫言如今也才三十岁,即便面上显得老成持重,心里年龄也还没有老到看透世事的地步,所以他开口说的一件件事,很像是一个刚刚成家立业小有成就的男儿禀报父辈自己的所作所为,留待长辈评判一番是否有欠妥当。
人都是被逼着成长的,苦难来临时,没有长辈替自己遮风挡雨,只能硬着头皮上,撞的头破血流也得继续往前走,因为背后没有退路,退一步整个门派就覆灭了。
所谓‘孤儿早立’,并非他们愿意早立,他们也想像其他有爹娘的孩子一样受宠受疼爱,他们也想有了委屈找爹娘哭诉,可他们没有爹娘,一切只能自己承受,钟紫言的前半生,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状况。
毫无疑问,有长辈交流倾诉是幸福的事情,这一夜,钟紫言诉尽了‘委屈’,当然,过程不是似女儿家那般毫无气节,而是带着低沉有力、历经磨难后的自信笃定,将一件件悲哀喜悦之事揉在茶水缓缓道来。
再是外表看着坚韧刚强的人,内心深处也有最脆弱的部分,道经所论人之心性,强就是弱,弱就是强,专长之处有多强,薄弱之处就有多弱,多少个夜晚,他这个掌门独自坐在赤龙殿犯愁,很多困难他也解决不了,但身居这掌教之位,一个个门人都在指着他发话,他哪能有半分退却的心。
一夜讲说,钟紫言将脆弱的那一面全都暴露,敞开心怀说得通透,好不畅快。
压抑的久了,总得释放,一朝释放以后,只觉浑身神清气爽,体内生出用不完的气力。
待到黎明时,两人起身走出大殿,来到断水崖边,望着那朝霞漫天之景,心皆有一股逆冲云霄的气势。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是该图谋称霸槐山的大业,梁羽去世之前曾说过,大丈夫自当苍莽横行,闯他一条通天大道。
七日时间,赤龙门陶老祖归来的消息传遍半个槐山地界,别说那些小势力,就是司徒业和赵良才这等人,也都亲自登门拜访。
司徒业还好说,他家一直照佛赤龙门,陶方隐与他谈笑自若,不见半分面生。赵良才可就愁苦尴尬了,当年铁晶鬼窟一行,赵胖子差点害死钟紫言,陶方隐哪里会给他好脸色,拱手搭了两句话,直接把人请走了。
赵良才自己也委屈,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想要害钟紫言,发生那些事都是意外,事后他也专程去搜寻过一趟,站在他的立场上,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赤龙门这边不这么看,自家掌门那时候是被逼着参与行动的,赵良才欺负自家没金丹老祖看护,如今陶老祖归来,不追着他暴揍一顿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芸芸众生,能活几百岁的人,哪一个不是‘势利眼’,势利点儿好,有利于各方和平交往,这不,赵良才自知理亏,被请离断水崖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差人送来十箱宝物,说是祝贺陶老祖突破金丹初期的小小心意,这心意可一点也不小,粗略看能值四五百三阶灵石,都是各种精妙阵器法盘和灵草灵花种子。
断水崖边迎客台,沙大通送走了前来送礼的人,回头对张怀义和李守信撇嘴讥讽道:“你们看看,这些色厉内荏的家伙,以往咱们去槐阳城办事,一个个摆着臭脸好像祖宗一般,这几天见老祖回归,立刻装孙子来送礼,真是一群斑鬣货色。”
张怀义尴尬指了指沙大通后方,沙大通一回头,见简雍正往下降落,他吓得立马闭了嘴,很快又拱手道:“见过简师叔!”
简雍身穿青布麻衫,点头路过时,小声训诫道:“你之职责,乃是巡值监察、迎送宾客,怎还兼了长舌鬼的活计?再将这等闲碎恶语挂在嘴边,当心宗师侄治你的罪。”
宗不二和杜兰乃是真武殿主事,专司门规宗律奖惩处罚,平日皆不苟言笑,门人弟子多数都怕他们,沙大通虽然比他们年长,但修为低微,平日大气都不敢喘的一个人,怎么敢触犯教条规则。
简雍只是简单训诫一二,便急着向赤龙殿而去,沙大通看着简师叔离去,呼出一口气,埋怨张怀义和李守信:“你们怎么不早提醒我?”
张怀义笑了一声,“是你这嘴根本藏不住东西,我二人哪里能堵的住?”
说罢与李守信施放飞行小舟,朝山门外飞去,他们要去落魄峰办事。
自从张希云死后,二人许是互相投缘,基本隔三差五便聚首交论一番,都是一类人,自然越相处越亲近。
沙大通气哼嘀咕了两句,走回监察寮转头便把简雍训诫的话抛在脑后,美滋滋用手打着拍子,“哎呀呀,老祖归来,下次我出去看看谁还敢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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